“不是。”靳航的目光穿过马路,看向对面公交站台上那个穿着奶白色外套的少年,眯了眯眼睛,“他怎么会在这?”
文卓:“……谁?”
“没谁,挂了。”靳航收线,抬起食指将脸上夸张至极的墨镜扒拉下一寸,用他2.0的视力细细看了眼,是白宛没错。
他不是说下午有客人吗?
等等……老曹那破店还有上/门/服/务?
“妈的!”靳航咒骂了声,哪个客人这么无耻,让一个小瞎子上/门/服/务!
严冬学被吓一跳:“怎么了,航哥?”
靳航沉着脸不说话,奈何这个路口没有地上斑马线,过马路需要走地下通道,他还在找地下通道在哪,就见白宛放出盲杖站起身。
靳航扭头就见K282正在进站。
“那辆车去哪的?”靳航指着对面。
严冬学“啊”了声,那不是一辆公交车吗?他又不坐公交,他怎么知道去哪的?
公交车摇摇晃晃起步,站台上的少年果然不见了。
什么公交都不可能直达客户家门口吧?
他一个小瞎子一会下车要怎么办?
“草。”靳航又骂了句。
保姆车已经徐徐停靠过来,严冬学快步上前拉开车门:“航哥,走啦。”
靳航沉着脸上车。
严冬学问:“送你去哪儿?还要去你奶奶家吗?”
靳航查到了K282路公交路线,抿唇道:“许阳,用你最快的速度去复兴路延安路口公交站。”
司机许阳愣了下,随即忙应声,一面开车一面查公交站点具体在哪。
严冬学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哥,你去公交站干嘛?”
靳航冷笑:“体验生活。”
-
公交车绕了路,自然没有保姆车快。
靳航下车就打发走了他的人,今天出来见导演,文卓逼得他穿得低调,倒是不至于站在公交站被人围观。
靳航将口罩墨镜扶好,便见那辆公交徐徐进站了。
这辆车人不少,靳航人高马大,上车就见到了白宛。
他收了盲杖,正拉着吊环站在一排爱心座椅边上。
靳航顿时拧眉,都瞎了吗?没人给让个座??
靳航气得挤过去,发现一排的老爷爷老奶奶,还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宝妈。
靳航:“……”这也不是早高峰啊!
终于,他在最后面的爱心座位上看到了一个刷视频的小年轻。
靳航以为他是没看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年轻抬头看了眼:“干什么?”
靳航指了指白宛,示意他让个座。
小年轻翻了个白眼继续刷视频。
公交突然一个急刹,靳航拽住吊环的瞬间,一把将被惯性甩出去的白宛捞了回来。
千钧一发之际,白宛失控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拖进无风无浪的港湾,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没缓过来,忽地觉得脖子一紧。
靳航干脆将那张残疾证拉过去怼到了小年轻脸上。
小年轻突然一脸嘲讽:“干嘛?他是残疾人就了不起啊!他有手有脚,他是站不住吗!一个免费乘车的还好意思跟我花了钱的抢座位!”
靳航气得肺都快炸了,他张了嘴想骂人,目光瞥见白宛微微绷住的后颈,他突然意识到骤然遭遇围观的白宛或许此刻有些难堪。
一个人难堪的时候应该不希望被认识的人看见。
周围乘客听不下去:
“你怎么说话的?”
“积点口德吧!”
“不让就不让,用不着这么恶毒!”前面的老爷爷站起身,“孩子,来,到爷爷这里来坐。”
后座也有人起身:“弟弟,过来,之前没看到你。”
小年轻见靳航还在看着他,仰着头冷笑:“这么多好人啊,那别道德绑架我一个啊。”
妈的,你这是爱心专座!
靳航握紧拳头,真想揍他。
紧绷的拳头悄然被一抹温暖覆上,靳航垂目见是白宛的手。
他小声说了句“谢谢”,又道:“谢谢大家,我不用坐的。”
前面的老爷爷道:“爷爷还有两站就下了。”
白宛道:“那等您下了我再坐。”
白宛坚持,老爷爷只好坐下了。
车辆已经平稳行驶,靳航这才发现他环住白宛身体的手没收回。
两人靠的近,白宛的呼气一下一下喷在靳航胸口,他微微仰头,指尖收了收,手还是没收回来。
终于,那位爷爷下车了。
后来一路,靳航都在白宛座位旁站着,每次他低头,白宛像是事先知道似的,会抬头望着他笑笑。
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的难堪没有发生过。
公交车一路晃晃悠悠,停停走走,乘客换了一波又一波,终于,白宛站了起来。
靳航这才发现后座那个嚣张的小年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了。
公交车缓缓停下,白宛手里的盲杖敲击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他下了车。
靳航跟着下去,这里属于城北,站台写着——寓北里。
周围别说小区了,放眼看去就看到好几个工地,这个公交站看起来也是新建造的。
这小瞎子不会给人骗了吧?
谁会叫他来这里服务?
别是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靳航张了张口,又不知道怎么问,毕竟都装不认识一路了。
他烦躁得不行,翻着手机,想打曹师傅店里的座机问问,身后传来盲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靳航回头。
白宛站在他身后,鼻梁上的墨镜被他勾在手上,他仰着脸露着笑:“先生,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