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对!是怪物、我是被怪物操控了!我、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宋言看到她手臂上的痕迹,微微蹙眉:“怪物操控了你?”
女人连连点头:“对!我本来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想真的杀他的......他老是打我,我想过干脆给他灌瓶农药,我自己也灌一瓶,我们一命抵一命,一了百了......”
“但是我害怕......我不知道我是害怕杀他,还是害怕杀我自己。”女人回忆过往,忘了扶住人棍,尸体掉到地上,发出“嘭”的响声。
这声响把她拉出无边梦魇,回到现实。
女人慢慢找回理智,讷讷地讲述过往:“他喝醉后老是打我,清醒后又跪在地上扇自己巴掌,说他不是个东西,求我原谅他......但是下一次他喝醉酒,还是会打我。”
“等他醒来,又会跪在地上说他好爱我,离开我他会死的。”她喃喃道,“可是爱是什么呢?他说爱我,却每次都让我那么疼。”
女人虚虚望着前方,好像在凝望遥远的过去:“我后来想跑,但是被他发现了......他喝醉了,他把我绑在床上,拿针扎我,拿皮带抽我。”
“后来他醒了,又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太爱我了,太害怕我离开,所以才把我锁起来......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爱,他跪着求我爱他,不要离开他的时候,我有点高兴,又有点害怕。”
女人沉默半晌,缓缓道:“我害怕他的爱,于是我想啊,我砍下他的手脚,砍掉他的脑袋,让他再也说不出欺骗我的话,再也不能对我拳脚相加,那他说的爱我,就是真的了。”
卫兵觉得自己cpu有点过载,他讷讷开口:“所以说,女士,你连死都想过,也没有想过反抗吗?”
女人笑了笑,在她憔悴的脸上,算不上好看:“我喜欢这个称呼,很久没有人叫我女士了......他们总是叫我老李家的媳妇。对啊,我连死都想过,也没有想过反抗,确实有点好笑。”
她靠着沙发一脚,扶上平坦的腹部:“其实是想过的,但我那时候怀了孩子,女人啊,肚子一旦大了,就被人套牢了。我一边想着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一边觉得,其实他也没那么不好。”
室内狼藉一片,指骨散落一地,地上新鲜的血液和陈旧的血迹交织,凌乱无比。
女人竟然在这样的空间里安然坐下,谈论她的过去。
孕育的胚胎被杀死,她好像清楚自己培养皿的命运也将终结,看上去有些欣喜。
“我是个苦命人,阿强也是。他比我好一点,他有一点微薄的异能,这个我听官方的叫法是天赋,不过他没到可以吃皇粮的地步,只能卖苦力讨生活。”
“那时候他每个月能挣不少钱,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挣的,听他说好像是加入了一个野外探险队,经常进辐射区。”女人回忆起这段,眼睛有了神采:“我没他本事大,算是那种靠男人过活的女人,每天只管操持家务,日子还算好过。”
“后来他在辐射区受了伤,回来的时候,一条手臂没了,为了治伤,我们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搬到这里来......我不喜欢这里,这里没有电视机,没有阳台,我们的狗也养不了。”
女人叹了口气,随意道:“但更难捱的是阿强脾气变得阴晴不定,他失去了一只手,也没了异能,日子变得很难过,只能靠我出去卖点小菜挣钱,钱他还老拿去买酒。”
“我在外面卖菜,遇到了阿娟,那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在干阿强从前干的那种活。我当时劝过她,她只是笑笑。其实想来也是,如果有选择,谁愿意拿人头挣钱呢?”
宋言捕捉到关键信息,插话道:“你见到陈娟的时候,她还在辐射区捡垃圾?”
女人怔了下,随即笑道:“原来他们做的活计叫这个,应该是吧。阿娟有时会拿些东西到我家,那些东西辐射区才有,从前阿强也常常拿回家,在地下市场能卖个好价钱。”
她继续道:“但阿娟第一次来的时候,阿强就发了火,我后来也就不让阿娟来了。我觉得,可能阿强看到阿娟,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他一不好受,就打我,但更多时候是摊在沙发上不说话,我后来摸到了他脾气的规律,慢慢地,其实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卫兵忍不住问道:“女士,婚姻不该是相爱的人在一起吗?听起来你们更像仇敌。”
女人将一缕长发捋到耳后,轻轻笑了一声:“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爱情是,婚姻不是。婚姻是合作,是买卖,到了最后谁也离不开谁。仇敌?其实一开始不是那样的,我记得......阿强天天酗酒,是从......他翻出一个盒子开始的。”
宋言敏感道:“什么东西?”
女人回忆片刻,从地上爬起来,在角落的杂物堆里翻出一个八音盒。
表面蒙了一层灰,擦干净,其实颜色很鲜亮,像是小孩子喜欢的款式。
拧紧发条,松开,八音盒上的音乐小人动起来,发出悦耳的声音。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死在今天,一只死在昨天,真好笑,真好笑......”
唱的是童谣,还是魔改版的童谣。
干裂的沙漠上,两只老虎在朝着远处的绿洲奋力奔跑,一只跑的快一些,把另一只远远甩在身后,很快就要够到眼前的绿洲。它得意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同类,继续向前跑去。
可就在它踏足绿洲的瞬间,绿洲消失了!绿洲是一片海市蜃楼,它被沙漠骗了!老虎呆滞地停下,它跑得口干舌燥,烈日当头,仿佛在嘲笑它的愚蠢。
越来越热、越来越干......它要死掉了......
......
“宋言、宋言!”
“......嗯?”宋言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
她看到两张熟悉的脸,一男一女,脸都是熟悉的,但是和名字对不上。
半天,理智回笼,她缓缓道:“我怎么了?”
“八音盒里面的发条锈蚀了,发不出声音,但是你着了魔一样,抱着它不松手。”卫兵揉了揉眉心,“我使劲拽你,也掰不开你的手。”
宋言缓缓张大嘴:“......我感觉只是睡了一觉。”
还做了一场梦。
系统无语道:“是我电晕了你,不然你着了道都不知道。说吧,你都看见了什么?”
宋言想了想,如实描述:“我看到了......两只老虎,在赛跑,一个跑得快,一个跑得慢......”
宋言三言两语描述完自己所见,还要应付卫兵的问题,他们接下来怎么办?
只有短短几天,卫兵已经不自觉把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上,对宋言的感情,也从一开始的恋慕变成了钦佩。
宋言这种人,好像天生就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反正感觉跟着她,事情就稳了。
宋言听到卫兵的问题时,愣了愣神,不久前也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那时候的回答是什么?似乎是把提问者带到自己家里避难。
而再次遇到这个问题......
宋言思索片刻,道:“我们去解决怪物,我倒真想看看,这只怪物有几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