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毛绒绒的尾巴勾上宋言的腰,缠了两圈,最后自己打了个蝴蝶结,整只猫咪趴在她腿上,舔了舔露出的一小块皮肤。
那位神侍进入厅堂,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他侍奉的神灵并未抬头,自然也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少年很沉得住气,一路走来,先把缠斗在一起的狮豹分开,顺便收拾好被打翻的食碗,最后把混乱中掉到地上的无脚鸟捡起,放回桌上。
他缓缓走近主座,声线平稳:“毁灭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回应他的是三花的喵呜声。
宋言忙着招猫逗狗,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三花细长的尾巴从她腰间垂下,鞭子一样扫来,在少年面前虚晃一记,仿佛挑衅。
少年却表情都没变,只淡声重复了一遍。
“有人来找?”宋言从温柔乡醒来,脸上多了一点不自然的酡红,不太明显,落在少年眼中却如雪地红梅般刺眼,他垂下眼帘,道:“是,那人在庭院等候,您是这边结束后,再去见他吗?”
宋言思索片刻,解开缠在腰上的蝴蝶结:“现在见吧,我看看还有什么剧情点要走。”
少年退后半步,低头道:“是。”
庭院四周,朵朵芙蕖灼灼似火,一个青衣公子站在水边,垂眸望着水里的倒影。
感受到身后的威压,他徐徐转身,脸上扣着个狐狸面具,眼睛细长,半面悲,半面喜,是狐族特有的悲喜面。
这人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山上传来,听不真切:“听闻毁灭大人在选神侍,我家族长欲为大人分忧,特送来族中适龄子弟画像,供大人挑选。”
他从背上的帆布袋里取出几筒卷轴,徐徐展开。
画中人翩翩如玉,各有千秋,宋言看了一眼画卷,视线上移,落到那张悲喜面上,顿时明白了来者的用意。
人家自荐枕席,他荐的是东席。
宋言侧过脸,问道:“你觉得如何?”
身侧少年怔愣片刻,才明白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低声道:“您的侍者,自然该看您喜不喜欢。”
宋言眨了眨眼,随即道:“你是我的神侍,不该为我分忧吗?”
少年沉默许久,小声道:“狐族惯于轻浮,容貌虽好,恐生事端。但......如果您只是看重他们的容貌,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宋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青衣男子,道:“既是供我挑选,为何你不摘下面具?”
青衣人淡淡笑了下,声音空灵:“在下容貌丑陋,恐怕污了您的眼。”
宋言盯着那张悲喜面,语气矜傲:“可我只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看画像多没意思,不如看真人来得爽快。”
青衣人沉默片刻,慢慢抬起手,逐渐碰到脑后系着的飘带,却在将要解下时停下。
他微微抬头,语气实了些:“大人想看真人,不如随我去狐族,族中青年才俊都十分仰慕大人,届时不论是真人,还是我的面具,都可以为大人解下。”
宋言没想到可以开出新地图,一时意动,就要随青衣人离开,却被一点轻微的力道拽住袖角。
少年抬起乌沉沉的眼瞳,轻声询问:“大人午膳都不用,就随他去狐族吗?”
宋言本来就不饿,加上实在好奇这个新地图会开出什么,哪里想得起午膳。少年见她神色,登时便明白了,攥住袖角的手指一根根松开,他道:“那我为大人清出几间屋舍,您晚上若是在狐族留宿,也请派玄鸟传信,否则三花和金毛会一直等您。”
少年垂下眼帘,看不清神情,宋言却莫名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三分委屈七分不甘,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心里仍旧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
那点猫抓似的感觉稍纵即逝,青衣人飘飘渺渺的声音传来,宋言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衣袂翩跹,轻纱浮动。
一片飘带拂过少年鼻尖,他微微抬手,似乎想抓住那根飘带,却在将要碰到时停下。
神侍也只是侍者,没有决定主人去哪的权力。
同样的道理,他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明白。
少年手指修长,在空中虚无地捞了一把,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泛着淡淡的紫色,像冰原下暗涌的河流。
他的手被另一人抓住。
少年猛地抬眼。
宋言眼睛弯了弯,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的眼睛盛着几分笑,整张脸如半融化的冰雪,霎时生动起来。
“跟我一起去吧,要不了多久,我就带你回来。”
她道。
少年漆黑的眼睛闪了闪,跟上宋言的步子,走得很平稳,乌发垂落到腰间,也不见晃动。
他此时的心跳却如擂鼓,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