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如此想着,又忍不住想到进入天赋塔前的四扇门,系统说代表四条命途,每一条都有对应的神灵。宋言当时还腹诽神灵这么少,打包全家桶都不够,现在看来,可能是其余神灵根本没有机会出生。
“大人,已经一炷香了。”少年拽了拽她袖角,“您真的要一直等下去吗?”
清风徐来,水面荡起层层涟漪,宋言思索片刻,道:“那便不等了,我们回去。”
少年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点了点头,一手攀着岩石,一边拎着袍角,免得被水濡湿。
水中宋言的脸悄然破碎,碎金浮沫般散开,宋言看着自己的脸碎成细碎的残片,被水波推得很远。
须臾,水面稍稍恢复平静,又从水底浮上一个新的倒影,神情淡漠地看着宋言。
“她”忽然朝宋言眨了眨右眼,露出一个俏皮的笑。
下一瞬,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中伸出,把宋言直直拖了下去。
?!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水响,少年猛地回头,动作先于思考,他飞扑上去,拽住宋言衣袖。
他手里只剩下一截素白的丝绢。
水面又荡起层层涟漪,波心摇晃,镜面霎时破碎,无数细小的棱片散开,被水波推得很远很远。
他久久凝视着水面,手里攥着那截丝绢,指尖发青发紫。
......
......
宋言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秩序。
少年站在墙角的阴影处,眼帘垂下,似是已经这样站了很久。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似是攥着什么东西。
宋言缓缓收回目光,抬眼望向床前的女人:“水下是什么东西?”
秩序神情复杂,犹豫良久,开口前回身望了一眼。
屋里还有第三个人。
少年即刻领会她的意思,转身欲走。
宋言叫住他:“过来听。”
她声音不大,带着溺水之人特有的沉闷,嗓子眼像被粘腻的水草堵住,有些沙哑:“既然是我的侍者,你便必定要面对这些东西,或者我换个侍者。”
少年一怔,在原地站住,刺眼的阳光从门外透进来,落在他肩头,他整张脸却仍在阴影里,显得眉眼轮廓更加出色,似春柳眠棠,秾丽无比。
他听到宋言道:“把门关上,离我近些。”
烈日被挡在门外,少年站在床边,离宋言有三尺远,一只手仍背在身后,只盯着素锦床单,似乎能从这些花纹里研究出大名堂。
秩序微微挑眉,看了眼身侧的少年,道:“你这小神侍倒是挑得不错,你掉进去,是他不顾性命把你捞出来,否则我从神树下求来的浆露都不知道给谁灌。”
宋言微微皱眉,秩序的用词已经能说明问题。
“我不是落水吗?”宋言若有所思地望着少年,“为何要不顾性命?还有......我是被水里的东西拉下去的,那东西好像是我自己的影子。”
秩序摇了摇头:“那不是水,拉你下去的也不是你的影子......或者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她思索片刻,才道:“你听过[秽]吗?”
宋言眨了眨眼:“秽?”
秩序缓缓道:“阴阳相生,明暗相成,神树创世之初,觉得世间不该有污秽之物,便将万物之暗面封入地下,以树根镇压,地下相当于另一个世界。”
“而[秽],就是被封存的暗面。”
“你不是落水,因为那根本不是水,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镜子,你的[秽]可以通过这面镜子打破神树的镇压,回到地面。”
秩序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去照那面镜子。”
宋言眉心一动,旋即明白过来:“我被狐族摆了一道。”
“狐族?”秩序眉头皱起,“可是狐族几日前已经全族迁徙去青丘了,那是神树枝叶延伸出的一个小世界,和卡巴拉不在一个维度。”
须臾,她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早就有[秽]穿过水镜,来到地面,还试图把你骗下去?”
宋言靠着背后的软垫,呼吸间充斥着浓重的水腥味,她垂下眼帘,低低咳嗽几声,眼尾拖曳出两道昳丽的红痕。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第一次见到水中另一个‘我’,是在庭院的莲池边。”
“水面映出我的倒影,但那更像是另一个我,那天我的侍者在背后叫我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影子朝我笑了一下。”
忽然被提起,少年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宋言,榻上女子衣袖如云般垂落,霜白肌肤浮上似有似无的嫣红,神情依旧淡漠,眼睫微微颤动,忽然向少年这边望来。
四目相对。
少年耳根悄悄爬上一线殷红,宋言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好像只是在询问他的看法,他下意识板正身子,道:“大人,我那时在水中的确看到了另一个您,但是......那个人和您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丝毫犹豫:“那是个失败的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