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慢吞吞道:“你们老叫我4号,但是你们都有名字,我也想要一个名字。”
“这......”谢主任忍不住扶了扶镜框,“你想要什么名字?”
宋言无所谓道:“您给我取吧,什么都行。”
谢主任却犯了难,他隐约觉得今天不该有这一遭,但是他脑子里还真有一个现成的名字。
他缓缓开口:“那你就叫......梦游者。”
他语气试探,不太确定女孩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
宋言却笑了,脸上比起喜欢,更像是得到答案后的笃定。
“好名字。”
她道。
......
关上门,宋言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对女孩蛮横的行为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她确实能从女孩的记忆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这段记忆有多长,之后要经历什么,竟是一无所知。
她就这样不容拒绝地把她拉入了自己的记忆。
但是梦游者嘛......想起之前姜夜白那个冗长的梦,她又觉得这位实验体也不是做不出来。
宋言躺在床上,鼻尖飘来一阵淡淡的橙花香气。
她心思素来聪敏,这下倒也能猜出家里那瓶沐浴露的由来,大概姜夜白人生中最动荡的那一年,就是在这阵橙花香气中度过的。
现在帝都流行的,早就不是这种香了。
宋言在床上侧过身,这时候想到他,免不了想到分手时她留下的地址,如果他真来了,估计是要扑空的。
系统好死不死蹿出来:“我们毁灭大人在想念一个凡人?”
宋言叹了口气:“你要是能把这锅烂摊子给我收拾了,我保证只想你。”
系统连连摇头:“收拾不了,您另请高明。”
宋言耸了耸肩:“所以说嘛,还是自己靠得住,谈什么想念不想念的,有感而发而已。”
在房间里翻了一圈,除了几本幼儿早教读物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东西,宋言翻了翻这几本书,感叹这个谢主任还真是把梦游者当女儿养了,字里行间还有钢笔批注的痕迹。
就是钢笔批注也颇有研究员的神韵。
宋言把东西放回原位,窗外天黑透了,她再次躺在床上,床很柔软,躺久了她竟然生出几分安逸的错觉。
宋言默默想,看来至少这个时候梦游者在研究院的待遇是很不错的,至于后来为什么沦落到地下工厂,就很难说了。
她在沉寂的夜色中阖上双眼。
再次睁开眼,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窜入宋言鼻腔,身后传来剧烈的轰鸣声。
什么东西炸了?
宋言有点懵。
“4号实验体已产生明显畸变症状,请求遣返!请求遣返!”身旁的战士冲对讲机喊。
天空黑黄一片,地上只有沙砾和黄土,在帝都呆久了,宋言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前线。
身侧的战士被炸断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拿着对讲机,边喊边远离她。
他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对讲机没有回应,他只好哭着朝宋言道:“你不要过来......我们都很感激你,但是你失控了,我只好报告上级,你会回帝都的,那里比前线好多了......”
宋言停下脚步,抬手,想说点安抚他的话,却发现自己手里抓着一颗心脏。
是人的心脏。
五指骤然一松,心脏滚落到战士脚边,他更害怕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老母亲,我不能死在这里......你不是研究院派来帮我们的吗?为什么现在要、要杀我们......”
因为她失控了。宋言想。
宋言又回到那间观察室,不同于上次,这次门上落了锁。
一连几天,没有人顾得上这间观察室里还有一个编号为4的实验体。
就连那位谢主任也没有来过一次,宋言只能听见门外不分昼夜的脚步声。
都很急,都很快。
宋言捡起桌上摆着的几瓶香水,觉得这次实验体捅出的篓子大概真的很大,不只是梦游者,她之前听到有人在附近谈论,一个实验体和入侵的畸变种联手,坑害了一整个营的战士。
这比梦游者失控更让人恐惧。
研究员们开始恐慌,他们到底在亲手把自己推向怎样的未来啊。
宋言按下喷泵,空气中顿时充满了馥郁的橙花香气,她深深吸了一口,觉得这算是这几天来,身边唯一好闻的味道。
走廊上满是夹着硫磺的血气,那气味通过门缝渗进来,即使开窗,也难以透出去。
何况她的窗户也被封死了。
宋言臂上身上也全是血,她在前线失控,不仅伤人,也自伤。梦游者在梦中杀人,被她杀死的人死去时嘴角还带着笑意,她自己则没这么好看,回来时狼狈极了。
宋言又往自己身上也喷了一泵香水,鼻子才好受些。
关在观察室的第七天,宋言被人带走。
她手脚都被戴上锁,沉重地走上电梯,最后被送入一个全金属的封闭室里。
里面有两个人,都戴着口罩,一个是谢主任,另一个她没见过。
谢主任仿佛不认识她,语气平静:“销毁4号实验体,准备针剂。”
另一个人将透明液体抽入针管,针尖很细,注入皮下时几乎没有知觉。
宋言只看着谢主任,他那双苍老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在宋言长久的注视下,他移开了眼。
不看,就不会痛苦。
宋言胸腔中顿时炸开一片酸胀,这感觉比那针药剂更尖锐、痛楚,宋言差点被这汹涌而出的感情掀翻,这不是她的情绪。
这是这段记忆里,4号实验体残留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