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蓠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夹,递给他,“这里是钦言的可审性评价和风险评估报告,你先大致看下。”
其实这种专业性的东西他也看不太懂,他只粗略地看了下其中“钦言”的财务报表和各类交易。可审性评价他就看懂了一句话,大意是“钦言”具备审计业务特征。
“意思是你们决定接受委托是吗?”林亦珩看懂那句话,抓住了重点。
“是的。有些地方要跟你解释一下,你看这里......”她从他手里接过文件夹,指着A4纸上做了红色标记的地方跟他一一解释了起来。
她与他相对而坐,为方便说话,她将靠椅移到桌角,与他靠得很近,近到他稍低头她的发间清香就能窜入他的鼻间。
林亦珩把头抬得高高的,想要表现得认真一点。指腹轻轻划过纸面,A4纸犹白,她的指尖也白,还带了点粉色。他只顾盯着那手指瞧,看不到A4纸上的内容了。
他坐正身体,鼻间轻轻发出一声咳,掩饰他的心猿意马。到底还是稳住心神,把她所讲的内容听了进去。
沈蓠将近跟他讲了三十分钟,合上文件夹,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下一步就是两家合作方的代表商定业务条款和签订约定书了。到时候我们再约时间。”
“好,我回去跟宋钦约个时间。”
现在离五点还差一刻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沈蓠也没有急着回去。她又点了一杯拿铁,对林亦珩道:“你要先回去吗?快下班了,我再坐会儿。”她其实挺喜欢咖啡馆的环境,也享受在咖啡馆度过的时光,不管是在这里谈工作还是简单的坐坐,她都觉得是惬意悠闲的。
“没事。”就这样一起坐会儿,毕竟难得。
雁城的冬日五点多已经阴得很,窗外只见拥堵的车流和归家的行人,还有街边高大的乔木枝叶随风微微荡起来。
沈蓠端杯喝一口拿铁,瞧向窗外阴黑的天,“雁城的冬天似乎真的不太讨喜。”
阴、冷、湿。一整个冬天几乎见不到几天的阳光。加之常绿乔木和落叶乔木一起植的不合理绿化,到冬天落叶乔木树叶落光,光秃地树干耸在常青里,极为不协调,整个城市就显得格外凛冽和凋敝。
林亦珩手指勾住咖啡杯耳,微垂头喝蓝山。他的手其实在男人当中算不得好看出彩,只是指甲修得很干净,骨节分明而已。
他也看窗外的天,“比起......郦城的冬天呢?”
比起苏市的冬天呢?即使比这儿更加寒风凛冽枝叶凋敝,你也会是同样的心境吗?
“郦城的冬天......”她似乎是在回想记忆中郦城的冬天,后来忽然问他,“你不也在那呆过四年?你觉得如何?”
“第一年冬天非常冷,后来的每一年对我来说都是寒冬。”他手指去抚左手大衣袖口的褶皱,语气平淡地向她诉说那四年他感知的郦城的冬天。
“即便在雁城过了十几年冬天,在郦城依旧觉得比雁城冷?”她以为度过雁城的冬天,以后南方哪一座城市的冬天都比不得。
“以前有个室友是北方人,受不了南方的冬天,一过冬他就觉得是灾难。”他嘴唇抵着咖啡杯沿,挑着眉眼看她。
就像她一样在南方呆惯了,那两年到苏市一过冬天对她来说也是灾难。
“习惯这样的东西最磨人,从北到南过渡生理上的适应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林亦珩的指腹轻抚杯耳,漫不经心地接话,“这个理论同样适用感情吗?”
对上她投来的清亮又迷惘的眼神,他继续说:“长年累月地惦记着一个人或者前一段感情时间太久,成了习惯,最后连惦记一个新的人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的能力都没有了。”
是这样应该没错吧?不过,“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你这是说你自己呢还是指谁?”
林亦珩依旧轻抚一下杯耳,甚至低眼去瞧那动作,忽然唇角勾了一抹寡淡的笑,才抬眼看她,“只是有些好奇,习惯这样霸道的理论是不是在每一件事情上都成立。”
话题渐渐偏离他的本心,也带走了她那一丁点儿的疑惑与防备。
沈蓠松快地靠着椅背,轻抿唇瓣上残留的焦糖香,“也不一定,得分人。”
她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林亦珩端杯轻抿一口蓝山,短短两个字结束这个话题,“也是。”
雁城的冬季六点半时天已经全黑了,从咖啡馆的落地窗外望去已是万家灯火。
两人咖啡都喝了几杯,天聊得也还算愉快。六点半多一点,沈蓠起身要离开,“回去了吗?”
她左手提了公文包,右手把自己的单肩包挂在肩上。
林亦珩起身去付单。沈蓠叫住他,告诉他她出来谈业务所里可以报销。他坚持要付,她便随他去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林亦珩随她在后面。她听到他在叫她的名字。沈蓠回过头,看到他站在她身后几步远。她现在才发现他今天穿了一件深咖色大衣,里头是灰色线衣。他右手插在了大衣袋里,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