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二人各执一色,棋坪上的攻势迥然不同,太子所执的白子略显被动,缕缕退让,只守不攻,萧妍所执的黑子去势汹涌,杀伐果断。
现在虽已是末秋时节,天气却还是不太冷,对比起来,萧妍身上穿的就略显厚重了。
两兄妹见的少,又因为二人时常政见相左,于是就很容易忽略二人是亲兄妹的事实。
太子并非皇长子,萧妍却是皇长女,理论上来说,二人之间是有利益冲突的。可太子这些年循规蹈矩,不争不抢,深谙中庸之道,与萧妍的锋芒毕露截然不同。
“你让李炎跟着她是有什么考虑吗?”
萧妍垂眸盯着棋盘落子,攻势稍缓,落子的动作有些迟滞。
“没有。”
颜栩一行人在七日前出发西北,为查明镇国大将军林殊漠是否谋逆叛乱一事,随行人员恰是李炎。
一室静默,二人都是不多话的,便只余留了棋子落定时的敲击声。
太子方才提及,萧妍便不自禁地回忆起那个身影,好像去年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立下军令状,也是这个时候,她亲手斩断了二人之间的情谊。
在这深宫之中,是不能谈及感情的,古往今来的父子都亦死斗残杀,更何况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呢?
“你心思越来越重了。”
太子瞧出些端倪,执白子趁势拉回了一角生机。
“方才我为你把脉,脉象结滞不畅。你底子本就不好,近日又染了风寒,更不宜思虑过重才是。”
太子这些年随宫中太医研习医术,虽在政务有所懈怠,却在医术上小有成就了。萧肃亦是纵容,于是太子参政的能力甚至比不上萧妍。
“我知道的,我有分寸。”
萧妍是小他十五岁的亲妹妹,这个年龄差刚好是一个很微妙的年纪,在年轻气盛的叛逆期的末尾,在能独当一面的开始。
作为太子,萧肃对他的要求颇高,又在这同时对年纪尚小但却聪慧异常的萧妍给予无尽的溺爱,每每都让他觉得不适,他心里怨恨她,有意无意的排挤她。
直到那件事发生……
不论他如何想尽办法去弥补,去修复横亘在二人之间那道沟壑,也无济于事。
萧妍对他再也不是亲情上的信赖和依恋,取而代之的是信任,对同甘共苦的同伴的信任。
就像萧妍心里就算藏着再多的事,也不会向她这个哥哥吐露一星半点。
他在萧妍看不见的地方咬了咬后槽牙,他急于寻求一个切口来履行自己作为哥哥的责任。
“是我没用,我会尽力再想办法。”
萧妍摇头,勾起一个客气的笑。
“没事的哥哥。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会走到底。”
言讫,窗棂外正巧飘落一枚红色的花瓣,赤色冷艳不染霜寒。萧妍跟着向飘落的方向望去。
羽墨拿着颜栩的令牌进了刑部大门。
“你是来做什么的?”
羽墨仍旧是那副冷淡到面无表情的眉眼,纵使对方的态度极不尊重。
“我家大人让我前来将先前办公的废案和墨笔取回去。”
此时正时晌午饭后,人最犯困的点,于是那位值班的主事不再多问就放了行。
羽墨驾轻就熟地摸进了司务厅,在一堆竹简里翻找档案。里面没有人,于是空气中就格外静谧,直至一丝破空之声响起,门被从外面打开。羽墨本就是习武之人,动作极快的回到颜栩办公的矮桌旁,慢下动作,收敛心绪。
一角红袍先人一步迈进来,而后露出了当朝丞相崔元禄的脸,他一侧头很敏锐地一眼望见了这位小姑娘,并与其对上视线。
“丞相大人。”
崔元禄颔首,一眼瞥见矮桌上的陈饰。
“她还是这样,总不爱收拾。”
崔元禄算是颜栩的半个师傅,对颜栩又有知遇之恩,二人共事甚久,所以他对颜栩的小习惯了如指掌。
羽墨点头。
这跟她又没啥关系。
她还有事要做,便专心致志地想着办法让自己收拾得久一点。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外面就又来了人。
“大人,御史台有人找。”
羽墨瞧见崔元禄眉心一锁,神色存了片刻的不耐,而后刹那又复而云淡风轻,他对着羽墨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便匆忙跟着小厮离开了。
“关于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