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自己年幼,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梁嘉颂的退让与纵容,那时的他没有反应过来,其实姐姐也还只是个小孩。
他们一起下车进了红色塑料棚,简陋的铁皮桌上残留着经年累月积淀的黏腻油渍,方承越试着擦了下,擦不干净,白皙的长指捏着皱起的粗糙纸巾丢进垃圾桶,他索性和桌面拉开了点距离。
方承越见她吃的很香,只是长发会随之低头的姿势下滑。
“没带发圈吗?”
“忘了。”梁嘉颂吃的言语含糊。
方承越起身:“我去给你买。”
但他回来时不光买了发圈,还拎了个袋子。
“配可乐或者啤酒更好吃。”桌面上被放置了两瓶饮料,梁嘉颂抬头,就见他掌心摊了个粉色花瓣边发圈:“给你买了。”
很丑,不愧是直男审美。
而且,这小子还真是会追人,看见她手上沾了油还直接给她。
她暗暗叹了口气,示意他看她的手:“我手上有油,你帮我扎吧。”
黑曜石般的瞳孔稍稍紧缩,心跳仿佛都随之停顿了半瞬,但他的面上并未显露半分。
他没有给人扎过头发,笨拙地绕了一圈,问她:“可以吗?”
见梁嘉颂点头,他的面色也跟着缓和了点,指尖还残留着她发间的栀子花清香,方承越佯装摸鼻子,心虚地轻嗅了下。
梁嘉颂没有注意他的举动,她的眼里只有炸串。
吃饱喝足后,梁嘉颂心情畅快了不少,临到出去时,方承越掏出围巾,这次不用梁嘉颂说,他主动替她围好。
“刚买的。”
大红色格子款,还是带浮夸须须的。
梁嘉颂忍不住发笑,戴着这款围巾,她都没脸说自己是时尚设计师。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其他的不提,方承越买的这条毛毯还是很柔软的,短兔绒材质,她本来没有困意,车驶了一小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最后意识慢慢远去。
再次醒来时,车已经到了小区停车场,灯光照入昏暗的停车位内,梁嘉颂睁开惺忪睡眼,无意识地低语嚅嗫,伸了个懒腰,瞥到了边上忽而移开的视线。
“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着了。”
梁嘉颂推开车门,准备把他打发走,但一对上方承越有点可怜兮兮的眸色,犹豫了。
“我送你到电梯口。”
方承越跟着下车,隐隐期待着她能开口收留,然而梁嘉颂的话令他失望了。
“不用了。”梁嘉颂拒绝他,从钥匙串上解下一个钥匙,递给他:“我这边的房子太小了,没有客卧,这是我在西屿区的房,我等下把地址发你,你可以在那里住一晚。”
梁嘉颂不喜欢太大的房子,打扫卫生麻烦不说,也让人没有安全感,反正时晏州也不常来,她索性买了个小一点的,刚好离公司也近。
方承越的视线落在那把钥匙上,垂落的指尖抬起,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弧度。
“好。”
梁嘉颂到家时已经凌晨三点了,因为在车上睡的太饱,如今反倒没什么睡意。
原本想看的剧突然又没兴致了,于是她开始画设计稿,之前她一直想设计一款套裙来着,收腰双排扣外套搭勾勒身形的铅笔裙,只不过她还没想清楚,柔和的宽肩线条是设计三角翻领还是无领搭丝巾.......
梁嘉颂工作起来很投入,通宵到七点,终于把各种细节给补齐了。
她拉开纯白窗帘,见鳞次栉比的建筑藏身于浓重雾气之中,薄绿色软件叮咚响起,梁嘉颂瞥了眼,是新客户来找她约稿了。
梁嘉颂从前给人当过家教老师,给人做过服装模特,给人刷碗端过菜,但这些都是生活所迫,她唯一赚钱又自己愿意做的兼职,是给杂志社投插画。起初只是花草,后来开始尝试画人物像。
这个爱好一坚持就是近十年,即便如今工作了,她仍旧对画画乐此不疲。
她简单地看了下甲方要求,开始绘制初稿,低头忙碌到云雾散去,日头升高,直到肚子咕咕叫起,她才摁亮手机屏幕看时间。
十二点了。
好饿,可是阿姨回老家了。
她饥肠辘辘地打开冰箱,看着空荡荡的冰箱,转头拿起手机点外卖。
与此同时,方承越的消息弹出:
【我在做饭,你要不要过来吃?或者我送过来。】
如此诱人的请求,梁嘉颂没有理由拒绝,即便对于昨晚把他撵走的行为有点难为情,但吃饭要紧,她都饿的手脚发软了。
【你送过来吧,有点懒得动。】
于是她开始了百无聊赖的等待时光,刚往嘴里塞了两块饼干,手机屏幕再度亮起,她以为是方承越,没想到是林夏。
【嘉颂姐,快看朋友圈!我们登到白玉山顶了!】
语音里林夏情绪兴奋,就连梁嘉颂都不由得被其感染。
【我看看。】
她点开朋友圈,发现是她们一群实习生小丫头都去了,梁嘉颂挨个点赞,哪怕是隔着手机,仍旧被日照金山的景象震撼。
她下次或许可以试试这个主题的新品。
梁嘉颂正准备退出来回复她,滑到底下的一条朋友圈。
是时晏州的。
【来机场接老朋友啦。】
配图是他和一个金发女人的九宫格合照。
胸口有些生闷,梁嘉颂知道,时晏州是故意发给她看的。
每每她们吵架,时晏州就会这样做,想要她生出危机感,吃醋服软,起初确实难过,但如今只剩下疲惫。
她准备退出,但指尖正准备划出的那一瞬,心口猛然发沉,她快速点进照片,当看清金发女子的脸时,她的思绪顿时一空,耳鼓嗡嗡作响,她死死地盯着照片里亲昵搂抱的二人,如木偶般僵住。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认识......
强大的第六感令她脑海滑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梁嘉颂急忙拨通时晏州的电话,指尖都在发颤。
然而电话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