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五日里,梁嘉颂就卧在青山区的那套房里,而从回来后,方承越就一直跟着她,可怜兮兮地说自己没有住处。
从前她倒不知道,方承越原来还有当绿茶的潜质,分明可以去江城,分明可以去时家大院,偏要跑来她这,她八年前就已经不是他姐姐了。
不过梁嘉颂最终还是答应让他住下了,毕竟有个免费保姆,不要白不要。
她的房子不大,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原本只是个毛胚房,她按照自己年少时的想法绘制了设计图,卧室、衣帽间、储物间,客厅宽敞明亮,摆放半包围式布艺沙发,纯白落地飘纱窗一拉开,就是茂密的山体植被,白水绕着青山,夏季的紫霞晕染云层,冬季的香樟氤氲着浓浓雾绿,她就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感受静谧的时光流逝。
因为方承越的暂住,梁嘉颂不得已开始整理杂物间,不过全程她也没干什么,方承越勤快,梁嘉颂基本就是倚着门咬着苹果监工。
说起来,方承越的厨艺和打理家务的功夫都是梁嘉颂培养出来的,她周末基本在忙着赚钱,平时又要上课,家务活反倒一直是她这个小弟在包揽。眼下见他干起活来如此得心应手,梁嘉颂颇有几分家弟长成的骄傲。
高中那会儿总想着往后弟妹进门,她必须拿这事来调侃,让她好好感激感激她这个长姐,为她培养了个会主动做家务的老公,但如今她们之间发生了这样的关系,之后即便方承越娶妻,梁嘉颂恐怕再也没有调侃的心思,反而会心虚,婚礼上估计会挑个最隐蔽的角落降低存在感。
梁嘉颂有心避讳那夜的事,她相信方承越是能够感觉得到的,原本是担心现在的关系住在一个屋檐下有点尴尬,但好在二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受到影响。
方承越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每天自觉包揽家务,闲下来就在她满架子的书上找书看,要么就是追番,不会刻意打扰梁嘉颂。
这个爱好他倒是从小坚持到大。
以前只要梁嘉颂在,液晶电视基本被她霸占,方承越在家时间长,不会和她争,所以梁嘉颂并没有和他一起看过番。
这几日她画稿闲余之际,就会去看看方承越在做什么,跟着他看了半集,发现还挺有乐趣,但她这个人没什么自制力,一追就会熬夜追,连吃饭都搬着平板看得目不转睛,最后还是方承越强制她回去睡觉。
方承越唯一烦人的一点,可能就是要求梁嘉颂陪他一起出门买菜,以及晚上拉着她去公园遛弯。
“身体不好更要运动。”这是方承越的理由。
梁嘉颂确实不好动,平时周末宅在家里门都不带出,来平澜这么多年,除了时晏州陪她玩过的几个地方,其余景点她都没去过。
这番话她大抵是有意无意说了出来,于是晚饭后,方承越就拿着手机问她:“极地海洋馆去过吗?”
梁嘉颂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看着他愣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尽一下地主之谊。
话是这么说,但梁嘉颂根本不了解平澜,好在方承越靠谱,提前预约买票,做好导航攻略,规划馆内游玩路线,就连附近的美食都让他摸清了,根据评分和梁嘉颂的喜好,定了距离海洋馆八百米处的烧鸟店。
梁嘉颂什么都不用做,还不用拎包,跟着走就是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是真的爽。
二人走过企鹅馆的海底隧道时,方承越问她要不要拍照,梁嘉颂思考了会儿,脸上有点别扭,因为她不擅长摆动作。
“随便拍点吧。”梁嘉颂板正地立在企鹅旁边,笑的僵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站军姿。
而这一点,方承越似乎早就料到,把出门前整理好的收藏夹给她看,里面是海洋馆拍照姿势合集。
梁嘉颂眸光微闪,不由得感慨:这也太贴心了!
拍摄中方承越还会照着图给她指导动作,最后出片就连梁嘉颂本人都被惊艳到了。
走到海豚湾处,方承越有给她拍了几张,梁嘉颂刚要看图,身后有两个女生过来:“你好,感觉你们好有氛围感就拍了两张。”
说话间,她把手机屏幕亮给他们看。
屏幕上正是方承越给梁嘉颂拍照的画面,碧蓝的海水波光粼粼,幽淡的光线落在梁嘉颂线条流畅的姣好面容上,梁嘉颂看着镜头,而方承越正看着镜头里的她,白鲸恰好游过,宛若跌入了蓝色梦境。
“谢谢,麻烦把照片隔空投递给我吧。”方承越的神情看不出波澜,正经的像是在问什么公事。
“好的好的。”小女孩眼底盈盈亮着:“你们好般配呀。”
方承越指尖微顿,余光似有若无地瞥向梁嘉颂,仿佛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梁嘉颂有所察觉,到嘴的话绕了个弯,只说了一句谢谢。
出海洋馆后,二人就去了烧鸟店,今天已经二十八了,店里很冷清,大家都回家过年了。
梁嘉颂和他聊起过年的时,方承越态度很坚决,他要陪她在平澜过年。
“那毕竟是你的外公、外婆,还有你的舅舅、舅妈。”梁嘉颂咬了口鸡肉丸,劝道:“血浓于水,回去吧。”
方承越抿了口梅酒,灯光透过长长的睫毛,在他深邃的眼窝下打下一片阴影:“大年初四回去。”
“你是打算赖在我这里不走吗?”
方承越看向她,寿喜锅里蒸出的雾气模糊了视线,让人看不清晰。
梁嘉颂听他说,音色染了几分温润:“不方便吗?我们以前也是一起过年的。”
确实,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很多个佳节。
梁嘉颂胃口不大,吃的有点半撑,她放下筷子,语气不咸不淡:“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那个垂头吃饭的身形略微停顿,手里的筷子慢慢放低。
“很早以前吧,已经记不清了。”
“为什么?”梁嘉颂继续:“因为那件事,所以觉得愧疚吗?”
方承越舌根泛起苦涩,勉强挤出一抹笑,像在掩饰过去的难堪:“我不是分不清喜欢和愧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