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答道:“这奴婢也不知晓。”
见问不出什么,秦昭楚将手中碎料,一次抛了个干净:“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念念恭敬道:“遵命,奴婢先退下了。”
偌大的无名府邸,自她住进来起,始终都在院内活动,院外守着两名习武家丁,以守护安全为由,不让她擅自行动,甚至不如在问心筑时行动自如。
秦昭楚忽然觉得,从前是笼中雀,如今自己与池中鱼没什么两样,为了存活,心性在逐渐被消磨。
她怔怔地去摸怀中锦囊,里面是她活着信念的来源,装着弟弟假死的秘密。不禁想起心事:不知从小拥有自由的弟弟,现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是游历山河肆意快乐,抑或深受贫穷苦痛折磨。
望着满院造景,秦昭楚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当日夜深人静之时,秦昭楚辗转难眠披衣起身,凭借记忆在纸上勾画府内布局。她听见有人叩门,而后传来念念的声音:“小姐,奴婢方便进来吗?”
秦昭楚将图纸折起藏进卷轴,摊开本书扣在桌面,装作困倦道:“进来吧,门没锁。”
等她见到念念提着轻步来到案前,柔声道:
“这么晚,有事么?”
念念道:“主人回来了,想要见小姐您。”
秦昭楚心想:无颜不常归府,若今夜能谈拢离府,也免得再费周章。于是爽快道:“好,我换件衣服就来。”
等秦昭楚随念念来到湖心亭,夜空已浓云遮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小雨。雨水落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声响,顺着滴水滑向水面,如同在亭周串起层层珠帘。夜开睡莲,花瓣层叠牢护花蕊,白得纯粹不着尘埃,与细雨交相辉映,映衬得雨夜格外静谧氤氲。
无颜独坐亭中,似是已有醉意,见到秦昭楚来了,替她斟满一杯酒,声音也比平常柔和许多:“来,陪我喝杯酒吧。”
秦昭楚虽在桌边坐下,面带笑意语调冷淡:“我不胜酒力,不便饮酒。无颜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无颜把玩着酒杯,二人四目相接:“听说,近来姑娘你常打听在下行踪,难道不是找我有事?”
秦昭楚并不遮掩意图:“确有此事。我身上的伤,业已大好了。如今,不便在府中叨扰。”
无颜并不接茬,如深潭般沉静的眼眸仍直视着她:“姑娘或许还未听说,陆家大公子的婚事,重新订在下月中旬?你若想去,在下也不是没法子助你亲临。”
秦昭楚目光并不躲闪:“多谢公子好意,我已与陆府大公子再无瓜葛,此事已与我无关。”
听此回答,无颜仿佛心情不错:“如此甚好。公主邀我赴邀月宴,可随我同行?”
不料,秦昭楚却直接回绝:“公子卓人之姿,不妨邀相配佳人做伴。”
无颜续道:“若我说,非你不可呢?不看在下薄面,公主想见姑娘,难道你也不愿赏光?”
秦昭楚不假思索:“若是这样,我自然义不容辞。”
夜雨已停,皓月当空,四下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湿润味道。
略微沉默之后,无颜开口问秦昭楚:“你,没有别的想与我说的吗?”
秦昭楚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公子神通广大,小女子只有一事相求,请助我找到弟弟秦宗明。”
“为何求我?你我只是萍水相逢,难道姑娘身边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吗?”
无颜登时语气冷了下来,在旁人眼中,无疑是喜怒无常。
秦昭楚有求于他,刻意忽略其中的调侃:“既能料知我的心事,又能请得动公主出山。可见您手眼通天,眼下小女子只能仰赖公子您。”
无颜并不领情:“姑娘你可能弄错了。在下不过是看不惯陆府,一时兴起将你救出来。其他的,并未打算干预。”
见对方油盐不进,不为所动,秦昭楚转了话题:“既是如此,请公子放我走吧。”
无颜语气再度缓和下来,好像刚才一切并未发生:“这个现在不行。还有什么其他愿望,在下尽量满足?”
秦昭楚借机,提出仅凭自己难以实现之事:“我想请您身边的暗卫,携我夜探秦府废墟,再找线索。”
无颜当即答应:“这有何难?不过,在下倒是认为,姑娘不妨按便笺所说的,耐心等下月公主夜‘宴’。”
宴,宴中求?之前,她怎么没想到,原来从来都不是婚宴,而是公主所设的邀月宴。秦昭楚猛然醒悟,将无颜强调的“宴”字与夜袭之事联系起来:“是你所留,人也是你杀的?”
无颜笑容更甚:“怎么,姑娘如今害怕了?”
秦昭楚双眸坚定又晦暗:“父母相继离世,自那夜大火起,我苟活人间,已是游魂罢了。”
无颜没有说话,认真地望着面前的这位女子,好似头回认识她。夜色下秦昭楚单薄的身影,随着雨雾模糊了她的轮廓,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眼前消失。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酒,我想姑娘你应该会喜欢。”
无颜将酒杯递到秦昭楚跟前,语气依旧淡淡,却在不经意间蕴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之意。
这次,秦昭楚不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一杯接一杯地,将佳酿灌入喉咙。
借着醉意,秦昭楚说道:“公子若助我找到唯一的亲人,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代价不计?如此,今夜陪我可好?”
无颜左手支颐,好整以暇,话语中半是轻佻,半是试探。
秦昭楚目光灼灼,毫不犹豫地答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