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祈又何尝不知道这周答应是太后的细作。
早在选秀当天太后同皇后这姑侄二人,左一句规矩好,右一句相貌好要将这一个民女留下来时,他便知晓了。
更何况今日他之所以点了周答应侍寝也是顾着上官家的脸面。
可他却没想到这周答应是个胆大又胆小的,一边说着自己是细作,一边又吓得落了泪。
他饶有兴致的对上了她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之下,前者带着审视探究,后者却渐渐红了耳廓俨然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你就不怕朕真的杀了你?”
周幼檀点了头又摇了头,她鼻尖眼眶都哭红了,此刻瞧着格外可怜,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又无比笃定。
“怕,但陛下不会杀了嫔妾的。”
“哦?”
闻祈问着,她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般朝着他深深的拜了下去。
“嫔妾愿意成为陛下抗衡太后的棋子。”
太后皇帝不和是满宫里人尽皆知的秘密。
太后依仗着上官家如今的功勋想要独揽后宫大权,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皇帝怎肯,所以便扶了明妃与之抗衡,可如此也才能勉强得到一个平和的表象。
此时若是有周幼檀愿意冒着危险两头当细作,成为可以控制在闻祈手中的利刃,那闻祈或许便有机会削了太后的权,甚至还能趁机削了上官家在朝中的权势。
闻祈倒是没想到一介草民之女有如此胆量,还能短短几日就将宫中形势看的如此透彻,他知晓眼前这周答应也不是个简单的,这人聪慧果敢也没瞧起来这么的柔弱可欺。
“口说无凭,爱妃总要给朕个信爱妃的理由吧。”
但他更知晓如此聪慧的人是一把双面刃,用好了便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用不好便会被反噬。
“嫔妾本想依附太后娘娘,可嫔妾也知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除了让嫔妾当细作外,便只想借嫔妾的肚子生个孩子,到时候或许便会去母留子....嫔妾贪生怕死,况且嫔妾对陛下一见倾心,愿为陛下驱使。”
周幼檀这话,闻祈对后面那些所谓的一见倾心是半个字儿都不信,他只信这周答应或许是想保命。
不过在这深宫中,想要保命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也好奇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爱妃得让朕看看爱妃的诚意了。”
闻祈微俯下身子朝着周幼檀伸出了手。
周幼檀再一次抬眸看向了他,她脸上的泪痕不知何时被拭去,此刻一张小脸不施粉黛在烛光下看着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丽动人,她将自己的手搭到了闻祈的手心,下一瞬便被稳稳的攥紧。
闻祈的吻与他这人不同,他看着冷冽,可唇落下来却是滚烫的,炽热的鼻息打在了周幼檀的脖颈上。
她不通人事,有些生涩的往后躲在了幔帐里却又被闻祈揽了回来。
下一瞬明黄色的幔帐尽数落了下来,将床榻里的二人遮了个严实,惟有帐外的珠帘偶有摇晃,带着些许喘息声。
……
周幼檀再醒来时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要散架了般,她在辛者库时曾听过一传言。
说当今陛下闻祈不近女色不是因为国事繁重,而是身患隐疾,也是因此后宫妃嫔众多却子嗣稀少,生下来的子嗣也多年幼夭折。
如今便只有明妃养着一个大公主。
经昨日一事,她深谙传言不可信之理。
外头天光已亮,闻祈每日寅时七刻便穿戴好去上早朝,现在已是辰时二刻自是不会在她身侧睡着。
周幼檀撑着自己坐起了身,撩开了幔帐。
幔帐外早已站着要伺候侍寝妃嫔梳妆的宫女嬷嬷。
为首的司寝嬷嬷不是昨日在侧殿伺候她沐浴更衣的那位,她瞧着里面的周答应起了身后便领着身后的一众宫女给她请安。
能在御前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她们依着今早陛下唤她们来的吩咐便知晓陛下还算是喜欢这位周答应。
“周答应安。”
周幼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嗓子哑了,便只能忍着疼点了头,然后任着这些宫女给自己梳妆更衣。
“陛下走前留了话,若是答应今儿起不来便免了今早给皇后娘娘的请安。”
新晋妃嫔侍寝第一日按照祖宗规矩便是要给皇后娘娘敬茶的,这闻祈说是今儿可以免了她的请安,这不就是明摆着给她树敌?她若是真不去便会成为闻祈手中无用的弃子。
闻祈是在试她当不当用。
司寝嬷嬷拿着一根惹眼的红玉攒珠金钗想簪入周幼檀的发髻上,被她拦下,她重选了根素雅的碧玉蝶花簪换了上去,然后又叫那捧着衣裳的宫女将手中绯色的罗裙换成淡色。
周幼檀今儿也只给自己描了个眉抹了胭脂,她既知这皇后娘娘心眼子小,昨儿又是几番敲打,那她今儿是侍寝后的第一日又何必装扮的过于惹人,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找麻烦。
她收拾完,闻祈身边的景林便走入殿内,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
一个端着一碗药,一个捧着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