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来到世间,发出第一声啼哭,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无法预料。
他降生的时间,他降生的地点,他降生的家庭……
但有一样例外。
死亡不会因为老人年老就轸恤他,也不会因为婴孩年幼就怜悯他,它让一切造物最终都处于同一水平线。
人都是会死的,而生与死的距离可能只有一只手。
这是一个没有风、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夜晚,得益于哥谭警局总部和哥谭市政大厅的簇拥,以及大教堂的护佑,老城区在微风中进入沉眠,呈现出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六月的夜晚有些凉意,路灯微弱的光带着雾在窗帘的缝隙间徘徊,最后却只有光纡尊降贵地驻足,在房间里留下闪闪烁烁的幻影。
希拉沉闷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双手交握搭在小腹上。
她不像之前表现的那样镇定,她也会感到恐惧,就像大多数人遇到死亡的威胁一样。
她只是尽所能地让自己保持平静,避免陷入一个恐慌无措的状态,恐惧和慌乱会让人失去判断力,周围有她要保护的人,她必须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来应对接下来的不可控局面。
但死亡离她那么近,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当希拉看见飞刀的寒光,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理智告诉她要尽快逃离,但行动上她却停滞下来。
温热的血液溅到她的脸颊上。
她还活着,那是希拉当时唯一的想法,也是她的大脑唯一能做出的回应。
最后她还能自由地呼吸,不是因为幸运的神灵降临到她身上,也不是得到了上帝的庇佑,而是——行凶者没有大肆杀人的意图。
是行凶者的施舍,她才得以存活。
希拉深刻地意识到,在真正的危险面前,她并没有想象中表现得那样好——清醒的头脑、敏锐的反应、出色的决断力,她还缺乏很多东西,必须付出时间去学习、纠正和塑造。
但一直以来教导她的父亲再也不会回应她的请求了,她必须依靠自己的折腾了,尤其是她太依赖自己的超能力,因为超能力没有给出危险预警,就时常觉得自己不会遇到危险,就时常放松警惕。
如果有一天,它失灵了,她该怎么办呢?
放松——
希拉将手平放在身体两侧。
如果早点,再早点,是不是就能救下她们。
希拉在被子里扑腾了几下。
她就是如此平庸的一个人,拯救不了自己的朋友,也保护不了身边的亲人,每天只能哀怨地叹气、自责、懊悔,最后无济于事。
希拉蓦然睁开眼睛,又迅速闭上。
睡觉吧,睡觉吧,希拉,不要再想了,她告诫自己。
放空思绪,放空思绪——
希拉翻来覆去,希望寻找到一个舒适的睡姿,进入甜蜜的梦乡。
然而,意愿与现实没有得到协调。
她的心里仿佛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活火,要将她整个人点着,炽热的温度像一圈圈涟漪在她胸中回荡。
求求你,睡觉吧,她苦苦哀求。
希拉将身上覆盖的被子揭开,只留下一小块严严实实地盖住肚子,她企图用这样天真的方式缓解身上的燥热,但不一会儿,凉意又让她打了个寒战。
冷死了!
她认命地把自己拢进柔软的被子里,发誓再也不干这样的蠢事了,闭上眼睛总能睡着的,为什么要焦虑。
又过了很久很久,希拉恼怒地坐起来。
今天怎么回事?
怎么就是睡不着?!
她扭头看了眼窗户,从床上滑下来,穿好衣服。
或许,现在就可以开始收拾去加利福尼亚的行李了,哥谭一如既往地是个糟糕的城市,希拉看了眼手机时间,很好,凌晨三点,多么美好的时间啊!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气呵成。
从窗边望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仅有些许灯光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街道上。
在寂静的夜晚,高大的建筑物被浓重的黑色吞没,借着这点隐隐约约的光亮,希拉只能看见大教堂一点模糊的影子。
她探出窗外,将头埋在夜晚微凉的空气中,湿润的空气拍打在她的脸颊上,将仅有的一点睡意也带走了。
“我喜欢夜晚的微风。”希拉小声呢喃道。
说完,她闭上眼睛,似是不敢再凝望夜晚的哥谭。
窗帘锁住了外面所有的光,这下屋内真的变成漆黑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