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万物生辉,周任的心情却不是十分美妙。
因为取消婚礼并跟韩译萱分手,家中两位老人相当不待见他,尤其是他的母亲,跟他的关系处于一种不断恶化的状态。
另外,为了让吕先芝避开凌征岸的纠缠,他给她和冠冠换了一处居所,一楼一户,安保也比较好,不会随意放陌生人进出。
吕先芝每每试探着问两人什么时候可以去领证,他总是说过阵子。
明明是渴求了那么多年的人,近在咫尺,他却似乎总想逃避什么。
他告诉自己,眼下离取消跟译萱的婚礼才过去了将将一个月,倘若他这么快就跟先芝结婚,实在是让译萱在面子上过不去,到时候要是有了什么流言蜚语,又平白惹出许多事端来。
他已经足够对不起她,不应当继续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跟先芝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往后稍延一段时日,等他母亲消了气再说。
至于凌征岸,由于吕先芝的缘故,在生意上也时不时地给他使绊子,很多时候他二人之间本没有利益冲突的事情,凌征岸也非要横插一脚来搅混水。
虽然还谈不上焦头烂额,但那股难以言说的焦虑和烦躁,始终在他心底埋伏着,像一头伺机而动的恶狼,暗中窥视着,抓准他疲惫的时机,蹿出来撕咬他。
他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韩译萱,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她是不是还在伤心难过,而后又迅速地将念头狠狠摁下。
这期间,他有一次实在是忍不住,犹豫了十分钟之后鼓足了勇气,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最近还好吗?”
发完以后他死死盯着屏幕,既害怕她回复,又盼望着她回复。
眼睁睁看着顶端时间显示的末位数字从8变成9,一分钟过去了,他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和资格去打扰她,还问她这种粉饰太平的狗屁问题,于是他撤回了消息。
可撤回后,他又时不时去瞄一下手机屏幕,看有没有信息框浮现。
不知道她见到他撤回了一条消息,会不会问他一句“怎么了”。
哪怕过了一个小时,周任已经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了,他也还是近乎下意识地在瞄手机屏幕。
如果有消息弹出却不是来自于韩译萱,他便会轻轻皱一下眉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底如灰霾般的失望,正在一层层加深。
老板有多心不在焉,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出来了。
正在汇报工作的部门主管清了清嗓子,“周总,我们跟尚善设计的合约,还是像往年一样续约吗?”
尚善设计,是韩译萱工作的地方。
他抬起头来,佯装思考,过了会儿说,“我过去跟他们老板谈,你备好合同。”
主管没有多少眼力见儿,还没反应过来,带着点儿谄媚的意思,“这种小事就不劳动您了吧?我去就行了。”
周任略带不满地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悻悻坐下。
一旁的秘书道:“周总,那我跟尚善老板预约时间,您看明天上午九点半,成吗?”
周任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
尚善设计坐落于阳城最大的文化产业园里,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创始人直接租下了一幢三层小楼,闹中取静,可以说是相当的财大气粗。
周任下车后站在屋子前,整理了一下衬衫,正了正领带,才往里走去。
前台自然认得这位大金主,她笑盈盈地走上前去,热情问候,为他引路。
他一路走得极慢,左顾右盼,像是对这儿的一切都突然起了十二分的兴趣似的,又像是在找什么人。
当他在目的地门口驻足的时候,她发现他眼中透露出了隐约的失望。
她没有要窥探的意思,微笑颔首,替他将磨砂玻璃门推开,汇报了一声。
长桌前的女人闻声抬眼,站起身来,一身及踝的月白旗袍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周总,有失远迎。”
她示意他坐下,“喝什么茶?”
周任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不用。”
“是来谈续约的事儿?”
他点头,“是。”
“您费心了,”她语调很慢,有些上海口音,“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学姐,你跟我说话没必要这样客气。”他笑了笑。
罗致皮笑肉不笑,“可不敢跟周总胡乱攀关系,我也不是您的学姐。”
确实,罗致是韩译萱的直系学姐,在大学期间跟周任并没有什么交集。
只是韩译萱跟她关系好,回国后又入职了她的公司,他时不时来接韩译萱下班,还请她一块儿吃过几餐饭,三人见面多了,他也就跟着韩译萱叫她学姐。
想必是知道了他反悔取消婚礼的事情,罗致才这样不给好脸色看。
罢了,这些也都是他应分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