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便利店时,他进去买了个三明治,匆匆解决早午餐。
不料,等到了酒庄门口,颜予头重脚轻的状况愈加严重不说,胃里还翻江倒海起来。
他停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待整理好脸上的表情,才迈步走进酒庄大门。
*
颂卿酒庄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由三幢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围合而成。第一任庄主是怀颂卿的外公,怀增耀。
面试地点定在主楼一层的会议室,颜予到时现场空荡无人,没见到其他面试者的身影。
会议室的门半敞着,里面的人听到响动,扬声喊道:“是来面试的小颜先生吗?请进。”
颜予依言进入,回身将门带上,而后朝向三位面试官微笑着自我介绍:“各位好,我是颜予,来面试酒庄酿酒师的。”
坐在当中的人笑容热络地回应,开口正是方才那道声线:“快请坐,不用拘束。我是阚泽,来帮忙负责招聘的。小颜先生,初次见面,但久仰大名啊!”
事实上,并非初次,此前颜予已经单方面见过这位阚经理两回了。
最早是在美院建筑系的光荣榜上,这张俊逸张扬的脸就并排贴在怀颂卿的照片旁。
后来,是在某建筑大奖的颁奖礼,他替没露面的怀颂卿领走了第一座年度最佳设计奖。
颜予收回思绪,抿唇道:“阚经理过奖,我不过是个入行没几年的无名小卒而已。”
阚泽笑笑,抬手指了指立在桌边的手机支架,同颜予实话实说:“想必小颜先生来之前也已经了解过,我们酒庄的庄主目前有伤在身,行动不大方便。所以眼下这面试过程,是实时直播给他看的,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闻言,颜予的脊背更挺直了些,先告知阚泽自己不介意,又把视线挪向手机摄像头,笑意诚恳了几分:“怀庄主,下午好。”
阚泽率先接茬:“没事,他就是旁听一下,当他不存在就……”
话没说完,视频那头原本说好闭麦的人竟开了腔:“下午好,颜予。”
阚泽微一挑眉,眼神瞥向屏幕上的怀颂卿,却发现这人不知啥时候转成后置摄像头了。
面试正式开始,如阚泽所言,他不过是个来帮忙的外行,因此有关专业的问题都是由另两位面试官负责提问,他只负责观察,AKA“八卦”。
整个过程进行顺利,毕竟颜予虽确实入行没多久,但也确实在短短几年内遍访世界各大名庄,并且对宁市和颂卿的情况都了若指掌。
眼见面试快变成采访了,阚泽及时叫停:“差不多了,小颜先生这边还有没有什么疑问?”
颜予摇摇头,掏出在民宿打印好的分析报告递过去,是他连夜整理的宁市西区各大酒庄产品测评,以及颂卿未来一年的发展规划。
阚泽拿过去大致浏览了一番,不禁对眼前人有些刮目相看:“我还以为小颜先生只精通酿酒,没想到连管理营销也是专业级别的!”
颜予浅浅笑着:“专业真的谈不上,只是这几年的见闻而已。于我而言,无视顾客和市场的需求,是酿不出好酒的。我的理想是让更多人爱上葡萄酒,曲高和寡不是我的志趣。”
阚泽难得面露真诚,实打实地对颜予平添几分欣赏:“建筑同理,英雄所见略同啊!感谢小颜先生,面试前做了如此细致的准备,有心了!”
颜予感觉有些头晕,微微晃了晃脑袋以保持清醒,低声答道:“应该的。”
阚泽合上报告:“对了,小颜先生是如何得知我们颂卿的招聘消息的呢?”
颜予坦言:“是通过贵酒庄的种植师,虞栋栋。我们曾是高中同学,上周见他发了条朋友圈,是关于招聘酿酒师的。”
阚泽脑中闪过那个皮肤黝黑,眼睛大大的男孩,似乎有些印象:“哦,还真巧,这么说小颜先生也是宁市人?”
颜予默了片刻:“算不太上,只是在这里待过一阵子。”
阚泽一边满意地点点头,一边照原计划在录用意见栏里果断地打了个叉,尔后全无半点心虚地告诉颜予:“好的,那我们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吧。要是没什么问题,小颜先生就可以先回去了,三天之内我们会电话通知面试结果的。”
颜予微微颔首,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住。他转过头,眼光掠过盯着他的三位面试官,落在手机镜头上:“怀庄主,再见。”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径直拧动门把手,走了出去。
阚泽整理好桌上资料,冲着视频那头阴阳怪气道:“坏颂,你有没有什么想坦白的呀?”
对面没吱声,他不得不探身将手机取下来一看究竟。
结果没等再开口追问,怀颂卿的声音便在会议室门口响起:“人呢?”
阚泽一头雾水,夸张地晃了晃手机:“咋?你是贞子嘛?这就爬出来了?”
怀颂卿懒得接茬,只道:“我问人呢?”
“你问颜予?走了啊。”阚泽晃悠到怀颂卿跟前,“今天怎么用上电动轮椅了?不是说要锻炼臂力?”
怀颂卿调转轮椅,继续答非所问:“颜予录取,尽快通知吧。”
阚泽两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到底怎么回事?说好的扮猪吃老虎呢?你这请个大神进来,把酒庄搞得风生水起,你继母那头不得连夜磨刀啊?!”
怀颂卿长话短说:“仔细想了想,失忆又不是失智,扮太过反而可信度低。”
阚泽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过想到一直以来怀颂卿那副破罐破摔,企图玉石俱焚的模样,又觉得眼下这变故没准是件好事。
于是,阚·墙头草·泽欣然倒戈并贴心地帮忙找补:“也对,其实猪本来就是挺聪明的小动物呢!还得是我们怀庄主专业,有生活。”
怀颂卿没心情跟阚泽斗嘴,赶忙操控轮椅往楼外去。他察觉颜予面试时的状态不对,唇色也明显白得过分。
到达主楼门口时,怀颂卿恰巧听到颜予的声音自窗外廊下传来,像是在和人讲电话。
声音有些嘶哑无力,但语气沉稳坚定:“阿森,一年而已,我只是来报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