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了。
大刀向她劈来。
季姝侧身,腰往后一弯,人竟如对折起来一般精准无误地躲过了刀刃,再起身时,一双眸子燃着势在必得的光。
“日.你.奶奶。”男人骂了出声,可接着,他不敢出声,却也不敢闭嘴,就长着一口烂牙,呜呜地叫。
因为季姝的雪霜剑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
“我问你,你答,若敢废话,我不介意送你下地狱,毕竟,你不是独一无二的。”季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浪客,即使威胁,她也轻声细语、不紧不慢,就是这种姿态反倒给了这人极大的压迫感。
见他浑身颤抖,头点得像击鼓,季姝便知,这人的口并不严实。
也是,给钱就能养的流民、浪人,哪来的忠心。
“你们共有几人?”她问。
那人答道:“我……我只知道一百三十九人。”
季姝思索,一百三十九人与她预期的人数,相去不大,让人卖命需要不少银子,光靠李家的资产自然是承担不起这庞大的开销,可当金矿从他手中溜过一圈,留下的金渣子,也够李府富贵百年。
富贵险中求,假若没这破天富贵,李太守又何须冒着全族安危做这遭子事。
季姝又问:“你们各自是如何联系的?”
不问是否有联系,而直接问如何联系。
那人舌头像是打结,一时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季姝也不急,只手腕微动,将剑刃侧了几分。
脖颈上见了红,又有了痛,那人总算捋直了舌头,大喊道:“是……”
有尖物破风而来,季姝一时脑中空白一片,竟硬生生地举起了地上的男人,挡住了飞来的物件。
胳膊顿时酸麻,见那男人口吐鲜血,季姝不敢松开手,只将人抵在身前做盾。
“麻子你真是好福气,还能让这美人主动献上怀抱。”
一声轻佻的男声响起,季姝透过这已经没了呼吸的尸体,看见了出现在巷口的另一人。
这人十三四岁模样,一袭红衣,黑发披肩,耳上有一排金灿灿的坠子,衬得眉眼唇妖艳且华美,笑容天真又无邪。
成熟和稚气奇异地出现在同一张面孔上,呈现出一股极为古怪却充满诱惑的魅力。
季姝一眼便瞧见了他藏在手中的暗器,虽远远一眼,看不出是何物,但见被唤为麻子的男子七窍流污血,便知那物定然淬了毒。
好狠的手段。
“有福气吗?不见得,认识您这样一位友人,即使天大的福气,也无福消受。”季姝高声道。
“友人?我可不与丑人为伍,但见你身手矫健,样貌也算可爱,我倒是愿意和你做朋友。”
言语之间是一派任性和率直,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开,似乎浑然不怕她的剑。
季姝沉了心。
他个子也不高,身子偏细长,真是一位不大的少年吗?
“做朋友?”
“是啊,做朋友。”
“我可不与陌生人做朋友。”
“你叫季姝,我是阿弥,我们知道彼此名字了,就不算陌生人,这样能做朋友了吗?”
使暗器之人一般无孔不入,自一开始探出头看了一眼后,季姝便将自己全身接着麻子的尸体掩得严严实实。
她细细听着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在黑血将落到衣上时,用力将沉重的尸体往前一推。
尸体的脑袋恰好落到阿弥的脚前,他没有继续前进,而是一脸好奇地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捏住了麻子杂草般的一缕头发,直接将他的脑袋拉了起来。
他细细端详了半天,脸上嫌恶的表情如化作实物一般露了出来,喃喃自语地说了两个字:“真丑。”
随后,阿弥站起身,像是眼不见心不烦,抬起脚重重踩上了麻子的脑袋,还碾了碾,洁白脚腕上的金铃随之晃荡,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是个小疯子。
季姝提着心,吊着胆,将整个匿在巷子交错口的另一面墙后,她四处环绕,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小疯子又开口了。
季姝明明没去瞧他,却直觉,他的视线投向了此处。
阿弥的嗓子也像是个孩子,是不分男女的动听,他道:“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你也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一个“也”字生生按住了季姝的脚。
他还在继续:“就像那位白衣美人一样。”
“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