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师妹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那就休怪他对他不客气了。
陈渭心里这样想着,表面却拱手笑道:“既然他是师妹的人,那便是一场误会,师妹放心,我不会将此事告诉宗主。”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谢清殊一眼便带着一众弟子离开。
桑宁转身问身后少年,“你有没有受伤?”
少年摇摇头道:“我没事。”
四人回到青岚峰。
院子里一片狼藉,曾经繁茂的灵草灵果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和被啃得参差不齐的叶子。
地面上零散着破碎的果皮和被咬断的茎秆,显然都是少年的杰作。
桑宁颇为头疼,这些都是阿墨最爱吃的灵果,她本想留着做纪念,如今竟一个都不剩下了。
“对不起。”少年知道自己做错事,两只兔耳耷拉下来。
“我肚子好饿,这些红彤彤的果实太诱兔了,我不知道不能吃它们。”
或许正是因为吃了灵果,小兔才这么快变回少年模样,也算是误打误撞,桑宁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头,又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兔耳。
“不怪你,怪我走得太匆忙忘记给你喂饭了,反正已经阿墨不在了,留着也没用,吃了就吃了吧。”
谢清殊:“......”
白祈安想到孙婆婆一事,疑惑道:“你既不是偷萝卜的小贼,为何一看到我们就跑?”
少年小声道:“我以为你们是来捉我的坏人。”
白祈安道:“坏人?”
听少年说,他和家人原本住在妖界的兔子窟,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少年一家九口兔,除了爹娘和阿姐修成了人形,剩下的兄弟姐妹都是兔崽子,作为七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那个,他十分调皮,天天贪玩往外跑。
距离兔子窟三里外有个小山坡叫兔子坡,那里郁郁葱葱,青草格外鲜美,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却能吸引蝴蝶的漂亮小花。
他每天都会跑去兔子坡吃草,吃饱了便追着蝴蝶跑,跑累了便躺在散发着泥土清香的草地上睡觉,阿姐总会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他,将他抱回家。
这天阿姐迟迟未来,少年因此睡过了头,醒来时,月亮已经悄悄爬上树梢。
他一只兔气呼呼地往回跑。
刚走到家门口,他便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少年几欲作呕。
太奇怪了,他们兔子天生吃素,什么时候吃过肉了?
他从墙角的兔子洞钻了进去,却看到阿爹阿娘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阿爹大半个身子压在阿娘身上,已经断了气,阿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偏过头看向角落里的少年,嘴巴无声动了动。
她在说,“快跑。”
下一秒,他便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没入阿娘的腹中,阿娘的瞳孔逐渐涣散。
“负隅顽抗。”
那邪修掏出妖丹,在她的衣服上蹭了蹭血,这才站起了身。
另一个邪修道:“老大,那这窝兔子怎么办?”
那邪修冷冰冰的视线落在那窝瑟瑟发抖的小兔身上,如同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杀了吧。”
紧接着,少年听到他兄弟姐妹的叫声,那是在极度惊恐和痛苦下发出的尖锐惨叫。
他过去一直以为兔子是不会叫的。
“什么人?!”邪修突然道。
少年的心猛地一沉。
完了,他被发现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一步踏在他的心脏上,少年想要逃跑,然而恐惧却如同冰冷的锁链将他束缚起来,令他动弹不得。
眼看就要被发现,他被人用力塞进了稻草堆,透过稻草的缝隙,他看到阿姐那双全是泪的眼睛。
一道黑影迅速从门口窜了出去。
那邪修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漏了一个,我们追!”
“是!”
邪修走了。
少年却不敢出去了。
他躲在稻草堆哭了一整夜,直到天微微亮,才敢独自面对阿爹阿娘和一众兄弟姐妹的尸身。
从那以后,少年再也不贪玩了。
他努力修炼化成人形,安葬了家人的骨灰,又一路打探阿姐的下落,跟着流民一路乞讨到麟仙镇,后来遇到了镇上卖萝卜的孙婆婆,与她相依为命了一段时间,又被白祈安兄妹二人捉住带回了宗门。
白芊芊听了他的遭遇,眼里也跟着泛起泪花,“你...你别害怕,我...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会带你回...回去见孙婆婆。”
少年摇了摇头,“不,我的阿姐在这里,我不能回去。”
白祈安惊讶道:“你是说,你的阿姐在玄天宗?”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们兔妖都是靠气味识人,我自从来到这里,总能闻到一丝阿姐的气味,虽然那味道很微弱,时有时无,但绝对是阿姐,我不会认错的。”
白芊芊道:“那...那我们一起帮你寻找阿姐。”
少年两只兔耳蹭得竖了起来。
“芊芊。”白祈安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你我二人是捉妖师,又受邀在这里做客,不便插手这件事。”
白芊芊瞪大眼睛道:“可是!”
少年两只兔耳失落地耷拉下来,“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自己找阿姐的。”
谢清殊若有所思地垂下眼,便看见少女那只爪子蠢蠢欲动伸向少年那对软绵绵的兔耳。
拽了拽,捏了捏,揉了揉,最后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不麻烦呀,我来帮你找阿姐,但你一只可爱的小兔妖住在白大哥那里多不方便呀,不如就继续住在我这里叭!”
谢清殊:“......”
“谢谢你们!”
少年一激动,身后噗得冒出一团毛茸茸的尾巴球。
桑宁:“!!!”
罪恶的小爪爪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摸了上去。
......摸到一团空气。
谢清殊将少年拉到自己身后,“他既已化人,又管不住自己的尾巴,不如搬去栖寒峰,那里远离喧嚣,少有人至,最不容易被人发现,师妹觉得如何?”
桑宁盯了谢清殊半晌,突然噗得笑出声来。
“师兄,想摸就直说呀。”
谢清殊:“?”
从一开始就找各种理由不让她养小兔,不就是自己想养?
拿弹琴当幌子不让她回去抱小兔,不就是自己想抱?
现在又找个借口不让她摸,不就是自己想摸?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师兄虽然人美心善,但就是心眼忒小。
少女笑嘻嘻道:“师兄,喜欢兔兔不丢人。”
谢清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