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西侧书房。
茶水一早备好,下人盛了滚烫的水,竹书开始醒茶。
案桌摆上了棋盘,两边各放置玉罐一个,玉罐之中装满了棋子。
丫鬟点上了淑梅熏香,掐丝珐琅云纹香炉冒出飘飘云烟,淡淡的香味飘散在书房各处。
陈葛文一踏进书房,目光不由得被正坐在案桌旁玉树临风的男人吸引住。
一袭纯白锦衣胜雪,剑眉之下,狭长眼眸好似淳淳春水,望那一眼仿佛就能叫人沉溺其中。
举手投足之间,谦谦君子之气,好一个风光霁月、面冠如玉公子。
陈葛文心中暗叹,不怪京城称赵钰为第一美男子,就连他时常在赵钰身旁都要晃神片刻。
赵钰唇角微扬,露出谦和的笑意。
“葛文兄,请坐。”
陈葛文当即坐下,笑道:“当真请我来下棋?”
“是,也不是。”
赵钰手执黑子,在棋盘上落了一子:“今日葛文兄让我,我先出子。”
一炷香灭,棋盘之上输赢分明,白子已无处可下,皆为死路。
陈葛文叹道:“几日未见,钰弟棋艺飞涨,陈某甘拜下风啊。”
赵钰沉默不言。
书房内寂静一片,两人相对而视。
一枚黑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声响,打破了一室寂静。
赵钰忽而敛起笑,掀翻了棋盘,黑子白子纷纷掉落在地,散乱在书房各处角落。
陈葛文先是一愣,失笑,语气倒是颇为轻扬:“输家不曾生气,赢的人反倒恼了,是何道理。”
“当真是我赢了?在这京城,何人能比得上葛文兄,一手棋艺高深莫测。我又何时能在葛文兄手中赢过一回。”
赵钰手中还捏了一枚黑子,发了狠,指尖泛白。
半晌儿,赵钰端坐在茶案旁,冷静的喝了一口茶,他哑着嗓子:“方才是我失态了。”
陈葛文轻‘嗯’一声:“你我二人,不必讲究礼数。”
一道声音响起,沙哑得厉害。
“我不信,葛文兄,我不肯信。”
他与陈葛文认识十二载,乃是同门师弟,先后拜胥夫子为师,此间情谊非同小可。
陈葛文年长他五岁,以兄长自称,在书院时就处处照拂他,不论是诸多小事,还是温书讲理。
于他而言,与亲兄长无异。
赵钰心中愤懑难平。
京城何人不知,葛文兄才高八斗、聪颖非常,是胥夫子最偏爱的学生。
而那丞相嫡次子,左文昙。学不过尔尔,策论也不及他,何谈比得上葛文兄十分之一文采见解。他们三人同一院室,其中学有所成如何,赵钰自然知晓清楚。
可偏偏,就是这左文昙越了葛文兄,取了状元之位。
为何,为何是这左文昙。
分明才学皆在他与葛文兄之下。
殿试毕,众等学子候在昌远前殿,一盏灯点起,便有一名学子被重臣唱名赐称号进士。
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
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
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由天子传唱赐称。
前殿寂静无声,此时只剩三人,分别是赵钰、陈葛文、左文昙。最先被唱叫的人,是赵钰,一甲第三名为探花郎。
一开始,几位主考官是想定赵钰为榜眼,奈何天子在这百人学子之中,一早钦定了赵钰为探花郎。
传唱榜眼,走出昌远殿的人是陈葛文。
一股莫大的悲凉涌进了赵钰神识,他蓦地看向了陈葛文。
而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