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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傀丝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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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敢算计到我的头上。”祝雎幽幽叹了一口气。

燕除月见祝雎一反常态有不闻不问,也是一头雾水。

她不过一眨眼,就见祝雎转身杀到了计先面前,他的甲胄背后有一道深深的砍痕,从他的左肩撕裂到了后腰。

足以想象祝雎经历了多么激烈的战斗,仙界也要避其锋芒。

甲胄兵器摩擦的声音震天响,从暗处钻了出来,很快将这里围住。

他们的眼直直的盯着某一个地方不动。

燕除月恍若未闻,大摇大摆地穿过魔枭的层层封锁,慢慢踱步回到那满是纸人的地方。

她感觉识海一阵清风,想也知道是祝雎动手了。

祝雎阴冷的声音若隐若现,带着一丝嘲讽,更多的是不屑:“交代一下你做了什么事吧。”

燕除月没有听见计先的声音。

里面出奇的安静,更没有什么激烈的缠斗。

她凑近一看,才知计先的嘴被祝雎用纸人揉成一团,给塞住了。

计先的脖子用捆仙绳一瘸一瘸的紧紧拉住脸,苍白的脸色都涨成了猪肝色,第一次有了人色。

计先一生都在和阴邪之物打交道,用傀儡操纵人心,终日打雁到头来自食恶果。

他赖以生傀儡丝到现在竟然成了制服他的武器,他的四肢被傀儡丝缠绕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如同人间灌的腊肠。

“呼——唰啦啦——”

计先的血激活了那些原本畏畏缩缩的纸人,一下子变得凶猛起来,虎视眈眈,直直的往祝雎扑去。

祝雎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纸人溃散成了满天的纸屑。

世上哪有比祝雎更邪的东西,计先的这些东西与他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燕除月在一旁安静的站着,看着祝雎封住计先的声音,又让计先交代他暗地里做了多少阴人的勾当。

她忽然就想到了在兰汤永远封印的青蛇,计先的图谋明显更大,怕是要被祝雎挫骨扬灰了。

计先在脖子快要被勒断之际,终于忍不住传音入密给祝雎,燕除月在模模糊糊中听了一耳朵。

约莫是燕除月与祝雎的关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傀儡主与人傀,或许也有同生咒的关联,让她听到了计先的求饶。

计先有恃无恐:“你若将我杀了,那揽月尊再也活不过来,你如何报你的仇,让你解心头大恨!”

燕除月听着,感叹自己竟然也成了别人谈判的筹码。

祝雎冷嗤一声,轻蔑道:“差点忘了,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他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感叹,甚至没有疑问,没有反问,只是一句平淡无奇的陈述,却让人感到了无尽的恐惧。

这样一句话,便让计先的生死一锤定音。

粘腻的血飞溅在燕除月的脸颊上,眼前是雾蒙蒙的红,不过很快,便像云烟一样消散。

“她的生死什么时候由你这个废物决定了。”祝雎嘴角噙着残忍的笑意,也是对蝼蚁不自量力的蔑视。

祝雎很高,至少这一刻在光亮的映衬下他逆光而立,有一种……光辉。

哪怕他是个邪魔,也诡奇地让人想要臣服。

燕除月只觉得悲哀。

可计先摆明是个邪修,狡兔三窟,哪是那么容易被抹杀。

祝雎话音刚落,计先便又凝出灰黑色的魂,舞爪张牙的率领着他的纸人大军铺天盖地的朝他们袭来。

一直在暗处审视燕除月的金萧刹那间弹出,一把大刀耍的出神入化,猛地向前一扫,银色的面甲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更显得他眉骨挺拔。

祝雎不紧不慢地摇晃起了铃铛,细而密的声音如同一只欢快的舞曲,同时也急促迫使人的心跳加快。

祝雎将他们困在原地,戏弄一样,一字一句的:“招魂百年,潜伏百年真是好算计。”

“你猜猜你和那些叛军有什么下场?你的兄长被你传授的傀儡术,最终反被做成了傀儡,成了反杀你族群的大军之一……你心情如何?”

计先灰扑扑的脸上出现了愤怒,魂体也在逐渐变得暗淡,他诅咒祝雎:“一个人妄想带动一个傀儡大军,你也离死不远了!”

金萧的大刀每穿过一次计先的魂体,他消散的也越快,金萧闻言,温润的声音很快的在给他的心理防线上投下最后一刀。

“百年前,你来到夜渊的第一个月,尊主就发现你居心叵测,你暗自布局牵丝引线,早就被玩弄在鼓掌中。”

祝雎不经意间弹了弹手,这里的一切便灰飞烟灭。

突如其来的幽蓝大火将这里的宫殿焚烧,直冲地面。

大地发出脉搏跳动的声响,地面灰色的裂纹掺杂火焰的嘶鸣欢声震天,暗云翻红,雷霆之劫暗藏。

燕除月第一次看清了整个夜渊。

祝雎眼尾微挑带着散漫,抬手割破自己的掌心,甜腻的血液滴落在火焰中。

一阵暗香浮动。

他望向燕除月,冲她招了招手,眼底满是倦怠。

燕除月停在那里,却唯独看不清他的神情。

这一刻,祝雎风华正茂,漫天的火焰如同幽幽盛开的莲花,他自火中来,脚下踩着累累尸骸,却仙气逼人。

祝雎向她走来。

他认真又安宁,他那只伤手摸着她的脸,用指腹擦去了计先的血。

“好了,这下干净了。”

他将艳红轻缓的涂抹在燕除月的嘴唇,冰冷的手指不时像游鱼一样窜入她的唇。

整个夜渊欢声雷动,甚至遮掩了远处的屠杀,所有人在为这一场血祭而狂欢。

傀儡师一族的祭天,彻底换来了夜渊的臣服。

金萧带领所有人五体投地,如同波涛滚滚的海流。

祝雎用了三世,终于爬上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高位,这一刻的欢声如潮,只让他困倦,烦躁。

铺天盖地的孤独再一次淹没了他,如同曾经的夜渊从未有光,日复一日的寂寥,哦……不,曾经有一次。

却只有那一次。

他慢慢将视线放在燕除月的身上,露出些许笑意,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却在浪潮一样的声音里让她听得真切。

“月奴,你高兴吗?”他问。

这怕是他看见这令许多人心潮澎湃的这一幕无法理解,只觉得吵闹,他想问问,他很难理解他们狂热的喜悦。

“那尊主高兴吗?”燕除月反问道。

祝雎另一只手缓缓的抬起处,摸着心口的那一道伤痕,他用力一按,护心镜下很快便渗出血液,但被遮挡看不出来。

祝雎缓慢的吐息,感受着绵延的痛楚,脸上重新洋溢着愉悦的笑容:“高兴。”

甜香更浓,燕除月腹诽不已,祝雎真不愧是夜渊之主,从自虐中寻找定他快乐的源泉。

他面色苍白如纸,脖子处还能明显的看出青色的脉络,他的眉眼就如在纸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既生威严又生媚。

他的眼下飞红,黑发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们站在最高处,迎接他们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祝雎抽出腰上佩戴的一把惨白的剑,上面的纹路如同有了生机。

他把剑扔在燕除月怀里,她被剑气冲的一酿跄,祝雎嘲笑她的孱弱。

剑在燕除月的怀中,让祝雎感到莫名的舒适。

燕除月用袖口轻轻擦拭着白剑的暗霜,他脊背被激得发麻。

电流穿过带来的酸麻让他的尾椎骨发软,不由自主的发出叹谓,沙沙的声音在燕除月的耳边盘旋。

新奇的感受让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无助的看着燕除月。

须臾,祝雎手颤抖地抓住燕除月的手,重新放在白剑的剑身,虽说没有刚才那一股令他后背酸软的感受。

但软酥酥的感觉像羽毛挠在他的心头。

身体异样的涌动,让他痴狂,苍白的脸上泛出绯红。

祝雎专注的望着燕除月,晦暗不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下一刻就要将她拆吞入腹一样。

他喜怒无常,转瞬捏住她的脖子,吱咔作响的声音令人牙酸,她脸上傀儡的秘纹忽明忽灭。

他却像发现了什么新玩意儿,眼中燃烧着一簇毁天灭地的火焰,亮的惊人。

“原来,你就是剑鞘。”

他缓慢地品尝着来之不易的轻盈,快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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