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淡过到七月十七,她自己都忘了。
进门才想起来,坐下算了算还有足够的余粮,转身去便利店买了个面包,插上蜡烛就算完。
谁说生日的一天预示着往后的一年,反正池央荷不信邪,一看时间还早,趁闲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衣柜里几乎都是旧衣,唯独那件他留下的西装被透明袋包着高高挂起,一尘不染,看见时才蓦地想起今天有个电话要打的。
生活什么时候不繁忙啊,愿望都来不及许。
池央荷叹着气走到水池边,洗干净手才按下拨号键。
再也没有这样虔诚过了,十一点三十分五十七秒,心里祈祷魔法快快生效,Rosita的名号能不能借她用一下。
听筒里空响了三声才传来声音,电话那头是遮掩不住的嘈杂。
“几岁了?”
“十九。”
“发个地址来,叫人接你。”
好似她不是这个年纪,他就不喊她了。
池央荷不禁松口气,还好她到了这个年纪。
有许多话可以聊的,类似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座城里啊,如果不在呢?
好巧啊,是缘分吧。
但她没聊,一点一滴斟酌,应了声好。
穿上最干净的裙子,将他的西装好好收进书包。
却在看见停面前的车时相形见绌了。
崭新的,一侧后视镜还挂着红飘带。
司机注意到她目光停留,伸手摘了,下车为她开门,解释道:“才买的,朝先生不拘小节。”
他有多不拘小节,池央荷所知尚浅,只知道自己拘谨了一路,书包抱在怀里不敢放,怕弄脏。车。
也许她该和红飘带的命运一般,被扔进风,陪风扬扬起起,最终落入寂静处的泥里,黯然到不复存在。
偏不信命。
要站在灯红酒绿前,要走进去。
当那扇门第一次向她敞开,里面的快乐与疯狂皆成具象扑面而来,与认知中喝酒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五彩耀眼,打出青春虚晃。
音符声声,又在给谁分享给谁唱。
一步踏进去以后,池央荷慌了神,不免抓紧两侧书包带。
面前是与灯光相应变换的短桥,连接舞池。
往那儿走吗?
她身子已经往前倾了,半步迈出去没落地,一只大手覆上额头,将她捞回来。
失重一瞬间,随即仰进他胸膛,额前升起的余温未消退。
“往哪走。”
音乐吵,朝舟远又不喜欢大声讲,贴在她耳边用平常语调说,吐息成了一把火。
兴许见她多不适应,等她站稳就松开手。
池央荷用手扇着风掩饰:“里面好热。”
“是吗。”他笑起来爱眯眼,刚好一束光打过,照得好粲然。
看得她心里乱,突然想起那句深情词,于天边的神到你眼中先诞生。
“我那边不热。”
他说完往左走,没过桥。
池央荷对自己先前的无措尴尬几秒,踩在他步子后。
想跟紧朝舟远不容易的,迈一步抵她倒腾两步,不等人也不迁就。
包厢里的确凉快,比她住的地方都大。
空调二十度,却没听哪个衣着清凉的人喊冷。
进去时十几个人围着中间一张长桌,在拼什么。
唯一坐着的缪呈柯腿架在桌边,冲她飘一眼:“谁家小妹妹这时间放学。”
朝舟远坐的位置离他不近不远,空出段距离,从落在身后的烟盒里摸支烟到手上转,“学播音。”
缪呈柯恍然大悟地“哦”了几秒,“毕业可以帮你牵线个电视台。”
池央荷蛮窘迫的,没朝舟远那样主人翁气魄,始终站在门前,不知该不该回答,回答什么。
纵然喝过几多酒,可是头一次来瓶子里流金的地界,闻一鼻子都嫌贵。
“过生日,别逗她。”朝舟远拍了两下沙发,就当叫她过去坐。
缪呈柯转身按响服务铃,等门又开:“弄个九层的蛋糕来,管你哪儿弄,全城找一找么。”
“不用......吧。”池央荷没说完的话让朝舟远按回去了。
他指着长桌给她看。
这一眼清楚看见什么叫一掷千金。
无数双手小心地拼着中央的乐高积木,应有上万块,积木堆在钞票上。
他说谁拼好最后一块钱归谁,还说这个粉色城堡是送她的生日礼物。
很用心准备吗,也没有,但众人拼起的追捧足够贵,好像她真是萝西塔,在他的城堡里多享用一秒公主名号。
可高处挂钟过十二点以后呢,人手太杂乱,一不留神弄塌了。
扫了朝舟远的兴,挥手驱散人群。
烟何时点燃了,他散着雾说:“拎回去拼着玩吧。”
从此当一回假公主,住了次真城堡。
那会儿也没人告诉她鎏金杯中的酒喝不得。
不属于你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