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弋者文一直不走,店家可能奇怪,时不时地飘去视线,弋者文只能再要一碗粉。
这回吃得慢多了,吃完后续了饮料,耐心地等。
不知不觉已到五点,下班和放学的人陆续涌进小区,弋者文走出饭馆,站到小区门岗边等。
七点天黑,小区住户开始饭后休闲活动,弋者文连那对夫妇的面都没见到。他接近出来散步的老人,询问了寻孩子夫妇的事。
老人唏嘘:“你也是上那个什么网看到的?林豪家那孩子现在还没找到呢,可怜哦。”
弋者文问:“那林豪夫妇还住这吗?”
老人说:“在的,住16幢3单元,你要是有孩子消息就往这找,找不到随便在小区告个人,他们都知道的。”
“那林家还有其他人吗?有没有十二岁的男孩?”
“就他们夫妻两个,小孩?他们家那被拐的孩子也十七岁了,哪来的十二岁男孩啰?”
弋者文不再问,老人以为他是来提供消息的,热心肠地说了很多。
“谢谢。”弋者文打断老人的滔滔不绝,漫无目的地走在街边。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一个公园,草坪坐着很多纳凉的人,弋者文也在一角草地躺下。
所获知的讯息太少,没办法了解李明川的处境,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有点迷茫。
公园正对一条夜市,灯牌耀眼,弋者文不经意间看到网咖的牌子。他立即起来,穿过马路,进了网咖。
开机需要身份证,网管伸手要,弋者文慢半拍,反应过来才掏出身份证。
其实挺讽刺,爷爷在世时,央求养父给弋者文上户口,但养父敷衍了事,一直拖着。最终他的身份证是抓他的警察帮忙办的,用来进监狱。
说到底,他还不适应这个“证明”。
开的五十六号机,弋者文找到位置坐下,搜索林豪夫妇刊登的寻亲启事,然后问网管要笔,记在那张写了地址的纸上。
接下来无事可做了,弋者文看屏幕下角,还剩52分钟。
左边在打游戏,右边在听歌看视频,整个网吧保持在同一频率的吵闹。
弋者文随意点开电脑下载好的软件,戴上耳机。耳机里传出歌声,他调整坐姿,歪躺进软椅休息。
陌生的城市,因为始料未及的变化,“李明川”这三个字悬而未决在心头:
2018年5月9日,养父拒绝弋者文给爷爷上坟,那时“家”对于他的含义就真正消失了。他继续流浪,李明川似乎永无忧虑。
看似乐天,实则是认命,一个没有支撑的人,终走不远。他不知道李明川还甘愿过多久这样的生活,但他不希望李明川走他的结局。
老街每日人来人往,有一对夫妇在入口处的牌坊举横幅,对每一个行人说自己被拐的孩子,他的样貌特征年龄,以及籍贯语言。不厌其烦,不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中午捡食吃饱,弋者文回去听到那对夫妇的对话。他转脚藏到牌坊后面,继续偷听。
短短几句对话,让弋者文失眠了整夜。他其实可以用自己最后的价值,去做一棵树。
第二天找来李明川,弋者文让他看那对仍在拉横幅的夫妇,说:“他们做你的父母怎么样?”
李明川“啊”一声,弋者文这话很是奇怪。
“他们找走丢的孩子很久了,那孩子脸颊耳垂有痣,叫林民川。”
李明川摸摸自己的脸,他的耳朵脸颊也有痣,名字也像,“你要我冒充他们的孩子?可我是后天的生日,和横幅上的年龄日期都对不上,而且现在医院能查血缘的。”
弋者文说:“他们面善像好人,打算领养个孩子,为林民川积福。”
李明川一时消化不了,“你让我想想。”
“他们只停留四天,你好好考虑。”
李明川在社会厮混已久,也知衡量,答应后照弋者文说的,引起林豪夫妇的注意,逮着机会说自己凄惨的身世。林豪夫妇果真起了恻隐之心,让他跟他们回钦州的家。
那晚的老街连廊,李明川紧挨着弋者文睡,睡不实也叹气。
弋者文察觉到他的不安,开口问:“想什么?”
“感觉会不自由。”
“自由好,还是吃饱好?”
李明川咬咬牙,下决心,“吃饱好。”
弋者文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去了那里别放肆,你就当给人打工,低声下气讨好他们就行。有书读就认真读,做个拥有决定权的人。”
李明川点头,忐忑地问:“你会来看我吗?”
弋者文沉默几秒,才道:“会,明天让他们给你写张纸条,居住地址和身份证信息都要有。等我去拿。”
“我知道了。弋哥,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
弋者文低低地嗯了声,说:“5月14日。”
那是李明川的生日,也是他离开的日子。
*
歌循环了一遍又一遍,蓦然停了。
电脑屏幕显示续费提醒,弋者文看到歌名[够钟]。
下机到公园,长椅里度过一晚。
6月24日早。
弋者文在小区大门守到中午,依旧没有见到李明川和林豪夫妇。
他在旁边小店使用公共电话,拨打寻亲启事的号码,电话通了,那头开口就问是不是有林民川的消息。
弋者文说:“没有。”
“哦。”失望的声音。
弋者文直言:“李明川现在在哪?”
“啊?明川……你说谁?我不知道!”
电话突然挂断,再打过去就是忙音。
车行人往,弋者文站在大街上,天空滚着积雨云。
两年时间,可改变的太多了。
他想做的那棵树,不知是好好生长,还是已经枯萎。
终究是没有用。算了。
当天下午,又落起雨,弋者文买车票回北海。
从客运站直接打车到沙脊街,进了九斤的算命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