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魔神正与邬凌相争,无暇来此,殿宗门人也没有能力和胆量引着神力去寻邬凌。
所以,他们在常规活人祭中加了一步。
殿宗门人会先将活人杀戮,收集魂魄,再把所有魂魄全都灌到一个人体内,而生食几百个无辜者的魂魄,足以将那人催生成人魔。
然后,殿宗门人再将人魔摆上祭台。
人魔与几百道魂魄一同被献祭给神,生灵之气和斩除人魔的功德汇聚,足以让神欢欣地降下更多神力,并且这分神力上沾染了人魔的魔气,降临在村落后,魔气会引导神力主动向不远处的魔神涌去。
这是殿宗早已定下的策略,只是起初他们准备以村长家那个有仙骨的长孙为原料,但此刻,殿宗掌门决定换成孙秀才。
作为对孙秀才妄图以凡俗之躯忤逆他的惩罚。
当邬凌匆匆赶到时,村落中已经一片死寂。
这座村庄已经在光明谷中生存了上千年,是片风调雨顺的富足之地,可如今,桃源一夕倾覆,只余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萦绕鼻尖。
邬凌听到了声声惨叫,撕心裂肺到连声带都能撕裂,足以让普通人心生梦魇的尖叫穿透了魔神在他脑中的呓语,让他循声找去。
声音的源头是村庄的祠堂。
祠堂中,邬凌看到殿宗门人锁着已成型的人魔,仍在给他灌入冤魂。
冤魂将人魔的躯体灼烧出道道白烟,人魔在这肠穿肚烂的痛苦中惨叫,直到看到邬凌的那一刻,他突然陷入诡异的平静,邬凌在那双猩红的眼底竟然看到了理智。
魔神同样看到了人魔,祂知晓只要拖下去就对自己有利,一旦成型的人魔被活祭,其他神降下的神力会让祂更强大。
魔神的反噬愈发强烈,邬凌的额角暴起道道青筋,魔神的意识在竭力干扰他的行动,撕裂他的神魂,可他咬紧牙关,猛一拂袖。
司南幻影浮现,一道黑洞突兀地出现,将人魔吞噬,他将孙秀才收进了星海幻境。
殿宗掌门看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洞,生不出一丝靠近的胆量,只能看着人魔消失在眼前,还未完成的活人祭已经彻底宣告失败。
殿宗掌门知晓自己赌输了,邬凌竟在和魔神相争的紧要关头,为了一角染血的衣袍和一个救字,为了一群草芥般的凡人,而真的赶来此处出手相救!
殿宗掌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性命危矣,双膝一软,丝滑地跪倒在地。
他哭诉道:“邬凌天尊!我们是被岳掌门逼的啊!求天尊放我殿宗一条生路!”
他还想开口,说岳掌门对他们的胁迫,说自己可以告知邬凌岳掌门的阴谋,可他突然被剧烈的痛楚击中,眼前一黑。
当他恢复视线时,他看到不远处跪着半具身体,看其服装,竟仿佛是自己的模样。
剧痛在他经脉中寸寸炸开,邬凌仍在与魔神相抗衡,却没停下对殿宗门人的出手,不稳定的修为让他每一击都暴虐,给殿宗门人施加的便是加剧无数倍的痛楚。
痛到让殿宗掌门用仅剩的左臂捶地,又近乎疯狂地抓挠,就在片刻之前,他看着孙秀才的痛楚,满心都是病态的快感,如今却轮到了他自己。
他目眦尽裂,张口嚎叫,直到失去生息。
邬凌已经走出了祠堂,看到殿宗门人正慌乱的四处奔逃。
他的脚步突然顿了顿。
因为他感知到了星海幻境中,孙秀才的行动。
在确定孙秀才仍有理智后,邬凌将他关进幻境时向他开放了部分权限。
因此,孙秀才可以在幻境中凭空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可以自由地行动。
作为新生的人魔,他合该满身戾气,召出仇人的幻影,撕碎他们以做发泄,直到精疲力竭。
可孙秀才却只召出间平凡的小屋,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屋,躺在窄窄的床板上。
他喘息着,做着心理准备,不敢直视般地合着眼。
然后抬手,用已经化作尖锐指爪的手指,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几百个强行灌入他体内的冤魂暴露出来,他们奄奄一息,神色茫茫,重见天日后本能地飘飞而出。
然后看到孙秀才破烂的残躯,放声大哭。
邬凌感知到幻境中发生的这一切,默然了一瞬,抬起手,封印了整个村庄。
他没放过殿宗的任何人,杀得血流成河,魔神的反噬如影随形,他的魂魄传来阵阵撕裂的剧痛,但他红瞳如血,眼底漠然,对这些全不在乎,屠灭了殿宗满门。
然后他的意识下沉,带着魂魄中都难以消散的血腥杀意,在意识战场镇压了魔神的反噬。
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听到一声轻唤:
“邬凌。”
清越如玉石相击,悦耳似清泉潺潺,动听而熟悉的,恍如……
……入梦。
他猝然转身,看到岑风倦站在不远处,如画的眉眼中带着诸多感怀,正对他轻笑。
如三月春水,暖了他满身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