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风倦心底泛起了急切的担忧,他看向梦灵道:“能带我过去吗。”
梦灵凝视着岑风倦,不知在思索什么,最后抿唇露出个轻和的笑,竟同意了:“好。”
梦灵伸出手掌,去牵住了岑风倦垂落在身侧的手。
岑风倦一怔,身形猛地僵硬,下意识地就想将少年的手甩开,但一瞬过后他却眼神微动,放松身体,表达了默许。
白雾又一次涌到眼前,岑风倦仿佛看到无数幻境浮光掠影般在眼前浮现,又飞速消失。
飞掠而过的一幕幕光影让人恍惚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幻,唯有与梦灵交握的手掌的触感,始终如此真实。
变幻的光影渐渐沉寂。
他们到了。
白雾散尽,岑风倦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回忆幻境,他站在幻境中邬野嶙峋的土地上。
在自己身投万魔渊六年后,他终于能够知晓当年自己殉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岑风倦心中一时生出了万千的思绪,可来自邬野的凛风卷着雪扑面而来,铁锈般的血腥气息冲散他的杂思。
然后,少年邬凌出现在岑风倦视线中。
和青年邬凌朝夕相处了几天后,再次看到记忆中的少年,岑风倦心中一时间萌生出几分怀念。
少年邬凌从万魔渊疾冲而出,他黑衣染血,面色苍白,一双纯黑的眼眸中光芒闪动,竟带着被主人抛弃的幼犬般的惶惶。
在邬凌对面,是数以千计的修者,他们层层叠叠包围形单影只的少年,眼中都流淌着浓重的杀意。
邬凌停步,他目光扫过所有人,没有因铺天盖地的杀意显露惶恐,只是那两扇鸦羽般的长睫正颤动着,邬凌轻轻地、近乎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师尊呢?”
有修者迈前一步,岑风倦认出那是六年前的长乐宗掌门,之前在飞白山请求自己重回小世界的人群中并没有他,想来,已经在这六年间死于邬凌之手。
长乐宗的前掌门笑得得意,他眼角眉梢都高高扬起,遮不住那副小人得志、弹冠相庆的嘴脸。
但他偏装作正气凛然道:“岑风倦教出你这不肖弟子,自觉有愧,为赎罪跳下万魔渊,以一身灵力扫灭魔族,已经殉道而亡了。”
邬凌的脸色一瞬间煞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喃喃道:“什么?”
这聪慧至极的少年,在岑风倦向他讲述最晦涩的法术时,都不曾开口询问过,但此时此刻,面对最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像是难以理解又仿佛不愿承认般,追问道:“什么?”
长乐宗前掌门笑得残酷,在他身后,千百位修者也都在大笑,笑声伴着邬野的凛风,凄厉诡异,如勾魂索命的恶鬼。
千万道声音汇聚起来,在这一刻如惊雷般震响:“岑风倦死了!”
岑风倦看着回忆幻境中的这一幕,面无表情地想,在他选择跃下万魔渊以身殉道时,也是这群人,曾涕泪横流地对他表达感激。
这世上恐怕再难寻出比他们更优秀的演员。
岑风倦从不曾相信过他的鬼话,自然不会因他们的毁约而悲哀。
他只是将目光落在邬凌身上,心底只有对少年处境的忧虑。
他知道邬凌足够强,强到不可能被这些败类们伤到,但此刻看到邬凌的情绪不对劲,却仍是免不了紧张。
邬凌看着长乐宗前任掌门,气息不稳。
前掌门笑道:“你若不信,自己看看便是。”
他抬手,将一块掌心大的梦石丢给邬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