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冽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在槐蔻身后响起,“蕾姐忘买汤圆了,我顺路过来买。”
槐蔻转过身,目光落到说话的男人身上。
男人也正好侧过脸来看向她。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触,一触即离。
槐蔻一怔,瞳孔收缩,揣在大衣兜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掐进肉里。
和槐蔻所预想的模样,完全——不符合。
来人很帅,非常帅。
还出乎意料得年轻。
这位疑似混混老大的男人,很高,皮肤很白,大概有一米八五八六的样子,右手抄进兜里,左手拎着一个印着超市字样的塑料袋,嘴里叼着根烟,猩红色的烟头在冬夜里晃动。
鼻梁又直又挺,眼眸狭长,乌眉薄唇,下颌线清晰锋利,肩宽窄腰,一双笔直的长腿踩着双马丁靴,浑身是独属少年人的桀骜冷漠。
他戴着顶棒球帽,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外面披着件外套,上面镶嵌着一个小小的骷髅头,被灯光折射出一道锋利刺眼的光,很酷。
槐蔻认识那个外套的标志,挺小众的一个牌子,许青燃有一件很像的,两万八。
可能是冻得有点神志不清了,槐蔻忽然觉得他的衣服看起来格外厚实,怀里一定很暖和。
他似是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注视,没有在意槐蔻的目光,打量了槐蔻几眼后,径直朝她走来。
因为家庭的原因,槐蔻见过很多外貌出色的男男女女,即使是靠脸吃饭的一线明星,她也不觉得多稀罕。
从前她觉得那些男明星都没许青燃好看。
但今天,槐蔻觉得这个男人把许青燃压住了。
两人五官同样优越,但他的长相和气质带着隐隐的攻击性,是在人群里一眼能挑出来的酷,走斯文败类路线的许青燃难免吃点亏,打不过他。
陈默在她面前站定。
在这个空档里,槐蔻瞥见男人拎的袋子里装着两盒汤圆,她最喜欢的黑芝麻馅儿的。
原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不自觉地咕噜一声响。
槐蔻不自在地拢了拢大衣,假作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陈默伸出手取下烟,修长的手指掐灭后,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里。
这才看着她嗓音微哑地开口:“找我有事?”
槐蔻不易察觉地朝旁边看了看,定住了神,才抬头道:“这么说,你是他们的老大?”
“什么?”男人似乎被她这个词逗乐了,弯起唇角,“对,我是他们的……老大。”
槐蔻清清嗓子,冷着脸把刚刚对鹦鹉头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随后直视着陈默,等着他的回答。
陈默没有像鹦鹉头一样急着和她对吵,而是沉默了半晌,扫了旁边的行李箱一眼,才提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今天刚来这边吧?”
他语气平和,好似和邻居聊天一样,让槐蔻也不好再摆出气势汹汹的样子,她嗯了一声。
“哦……这样啊,”陈默慵懒地拖长尾音,看向自从他来后,就站在槐蔻身后不吭声的周敬帆,“那你可能不太了解你这个弟弟。”
“你要不要自己介绍一下,周敬帆。”
陈默平静地叫出周敬帆的名字,周敬帆抖了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几个字。
槐蔻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干什么,你不要恐吓……”
“闭嘴。”
陈默眉头一蹙,猝不及防地冷下脸,对槐蔻轻声吐出两个字。
声音轻,却字字落地砸出响。
槐蔻一愣,下意识蹙起眉瞪着他,“你说什么?”
一阵风吹过,吹得槐蔻身上的大衣扬起又落下,露出一截细腰。
陈默忽然前倾身体,慢慢靠近槐蔻,整个人充满说不出口的压迫感。
槐蔻闻见了他身上的洗衣液味,陈默出来前似乎吃的火锅,还夹杂着淡淡的火锅味,她不禁下意识地后仰。
陈默却没再靠近,淡淡一笑,伸出手,将槐蔻大衣兜口快要掉出来的证件夹住了。
他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小小的身份证,看了看,又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槐蔻。
槐蔻看着他的动作,想起拍成屎的证件照,咬紧下唇,伸手要抢。
陈默却没和她争,挡开她的手,顺手又给她塞进了兜里。
他瞥了槐蔻一眼,“槐蔻是吧?我刚刚好像是让周敬帆说话,不是你。”
听见鹦鹉头为首的一帮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后,槐蔻才反应过来。
嘶。
日了狗了!
槐蔻心口堵了一天的憋屈和烦躁,一下子就被陈默点燃了。
她一点也不冷了,反而脑子轰得一声,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全都冲上脸颊,脸涨成大红色,盖过了腮红。
槐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向前冲了两步,不顾形象地瞪着陈默,咬牙切齿地几乎说不清话,“你,你脑子没病吧?你以为你是谁啊,管得着我说话?”
陈默垂眸看着她,挑起一边眉,冷静地一字一顿道:“你在这片,就得听我的。”
槐蔻气笑了,呵出一团白气,讥讽地问:“怎么,你给这片圈地盘了?”
陈默没再和她进行无意义的小学生吵架,越过她对周敬帆道:“你可以装傻,但今天为什么找你,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事不算完。”
说完,他竟没再给槐蔻一个眼神,转身走了。
他走出几步,槐蔻听到他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接通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你是买汤圆的路上迷路了,还是被人蹲了?”
许是风的传音,即使是站在陈默身后的槐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陈默随意地应了两声,说了句“处理了点事”,就要挂断电话。
槐蔻一个箭步冲过去,拦在他面前,硬声道:“你处理好事了吗就走?”
“啧。”
陈默的眼眸在棒球帽下闪了闪。
他伸出手指了指周敬帆,“就你弟干的事,够我打他八九十次不重样了,要是你了解清了,还愿意替他出头,随时来找我,要是你觉得你错了……”
陈默神色慢慢冷峻,吐出几个字,“就自己躲着我走。”
“你就不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来龙去脉,他到底干什么了?”槐蔻依旧倔强地瞪着陈默。
“槐蔻,”陈默清冷的嗓音念出她的名字,在天寒地冻的冬夜里,透着说不出的感觉,“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正月十五。”
槐蔻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耐地给出了答案。
“过节团圆的日子,大家都得回家吃饭,他们……”陈默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鹦鹉头,又补充道:“还有我,因为你和你弟弟,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所以是什么给了你,我有耐心给你解释的错觉?”
陈默终于收起最后一点笑意,眉骨冷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和讽意,“嗯?”
不知为何,他明明说的是“嗯”,槐蔻却觉得他真正想说的是“滚”。
他这种骨相的人,本就疏离淡漠,笑起来格外好看,不笑的时候,却令人一点也不敢造次。
槐蔻在这一刻,才终于醍醐灌顶,这人从一开始答应过来,就没打算和她好好说,他一直在故意耍她玩!
想起什么,陈默从袋子里拿出个什么,随手抛进她怀里,似笑非笑道:“回去吧,穿这么少,不冷啊?”
话音落下,他拎着袋子,擦过槐蔻的肩膀,踩着片片枯叶走出了路口。
满脸幸灾乐祸的鹦鹉头一行人,也纷纷从她身边绕过去,跟在了陈默身后。
只剩下愣在原地的槐蔻,和脸色煞白的周敬帆。
槐蔻低头看了看手中冰凉的白色盒子——那盒汤圆,黑芝麻馅的。
她葛得意识到了什么。
陈默,听到她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了。
深吸一口气,尴尬的红晕从槐蔻的脖子蔓延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