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蔻少有这么尴尬过,她眼神四处乱瞟着,就是不和陈默对视。
好在,陈默看见她手里攥着的烟盒,立刻会意道:“没打火机?”
槐蔻立刻颔首。
本以为陈默会回店里取,不料,他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银色的打火机,递给了槐蔻。
槐蔻闷头接过来,扭头走到路边,顺手咔哒一声点着火。
这种火机不是防风的,劲不大,飘落的小雪花把火苗扑闪灭了,她啧了一声,又按了一次,却依旧被风吹开了。
陈默一直没走,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
在槐蔻第四次没把烟点着,尴尬地清清嗓子,恼羞成怒把打火机一把塞进羽绒服兜里的时候,陈默从后面走过来。
“火给我。”
他伸出手。
槐蔻犹豫一下,掏出来递给了他。
陈默微微弯下腰,凑近她,一手护在火机边,咔哒一声响,打火机亮起小簇的蓝色火焰。
他一手护着火苗,一手握着打火机,侧脸在白色的雪光与橘蓝色的火光中,交织出忽明忽暗的味道。
槐蔻嘴里叼的那支烟点着了。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槐蔻下意识吸了一口,又把烟夹在手上,红唇吐出一口悠悠的雾气。
说不出是烟雾,还是一团白气。
没打招呼,她再抬起头时,陈默已经撑起一把黑伞,和鹦鹉头消失在了街角。
槐蔻这才恍然,自己刚刚顺手接过打火机,忘记还给陈默了。
她摩挲了一下手心冰凉的火机,没追上去,站在原地把未尽的烟抽完,也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时,雪下得越发大了,姑姥姥已经睡了,老妈还没回来,周敬帆不知道去哪里野了,下雪天居然也没回家。
一进这个家门,本已因今晚接二连三地遇到陈默,而忘记的房租一事,很快就又在槐蔻脑海里浮现。
她没了吃晚饭的兴致,冷着脸脱下靴子,换上毛织拖鞋,回了房间。
给老妈打了个电话,问要不要去带伞去接她,老妈说今天店长和她顺路,会送她回来。
挂了电话,槐蔻站在窗边望了眼对面,陈默理所当然地没有在家,黑漆漆一片。
雪花在窗沿上落了薄薄一层,落雪的天是昏暗的黄色,只偶尔随着远处的霓虹灯,闪烁出一抹桔红,万籁俱静。
这种天气很催眠,槐蔻今天也很累,她草草洗了个澡,就爬上床关了灯。
躺在软软的被子里,槐蔻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忽然记起自己走出店门时,听到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叫了陈默一声“哥”。
尽管那声哥声音很小,但槐蔻耳尖地听见了,她当时微微睁大眼,下意识地转身看了看店里背对着自己的陈默,他的背影挺拔清瘦。
有的人只看后脑勺,就能知道是个大帅逼,陈默就是这样。
但那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却浑身上下,一点和陈默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不是说她不漂亮,她有一张典型的跳古典舞的脸,清秀淡雅,偏偏她那副总是低头含腰的模样,让她的清雅气质逊色了几分。
这点,就把她和身上永远透着股游刃有余的劲的陈默,彻底划分开了。
这居然是陈默的妈和妹妹,槐蔻的确有点惊讶,她宁可相信修车店里,那个和陈默一起吃火锅的女人是陈默他姐。
毕竟她和陈默,在某些方面更像。
不过如果陈默和这家店有这层关系的话,那槐蔻就隐约明白为何这家店能在这个绝佳地段屹立不倒了。
怪不得陈默对店的布局那么熟悉,对自己说起“见笑了”的时候,完全是在家里人闯祸后,面对外人的客气。
陈默可是大房东。
说不定这家店面就是他自己家的,压根不用交什么租金。
周敬帆说他很有钱,槐蔻此刻觉得他丝毫没有夸大,陈默的确是个不差钱的主,就算说在这片横着走,也不为过。
槐蔻在黑暗里闭上眼,惦记着明天一定要找她妈说一下租金的事,就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
孔柏林走进屋里,抖掉身上的小雪粒,嘟哝了一句:“这破天,真够冷的。”
陈默没作声,挂起衣服,径直走进里屋。
屋子里白雾缭绕,一堆人正吃得热火朝天,见他进来,纷纷招呼“默哥”。
吕蕾正下着菜,见他进来,两手空空,不禁挑眉问:“怎么去了这么久,鸭血呢?”
陈默挽起黑毛衣的袖子,淡淡道:“没了。”
吕蕾哦了一声,眼神在他身上扫过几遍,还待再问,最后只咽下了口中的话。
还是跟在后面的孔柏林两句话解了疑惑。
“别提了,阿默做好人好事去了。”
吕蕾高高挑起眉,瞥了正在吃羊肉的陈默一眼。
“怎么回事?”她问。
孔柏林也看了陈默一眼,收回视线,把刚刚的事挑拣着说了。
“她走了之后,阿默突然想起李拐子刚朝那边去了,就跟了她一段路。”
话说得轻描淡写,吕蕾却也明白过来。
她握了握手中的筷子,一边若无其事地下着菜,一边问:“李拐子今天又喝多了?”
“不知道,反正一身酒气,”孔柏林早饿了,吃了一大口肉,才道:“别说,还真没安好心,要不是阿默绕路把他提前堵住了,我估计槐蔻真得被他吓坏了。”
有人啧了一声,“真不知道李拐子一天天在想什么,自己闺女没了,一喝酒就见哪个小女孩都是他闺女,早晚得让人当疯子揍了。”
几个人的话题转成了李拐子,说得不亦乐乎。
只有吕蕾送到嘴边的筷子顿了顿,半天没吃一口。
陈默随手把她一向爱吃的毛肚放得离她近了点,淡淡道:“吃饭。”
吕蕾看着那盘毛肚,半晌,神情自然地夹了片毛肚放进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