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蔻无力地坐到沙发上,陈默的名号是真好用,都不用本人,只需要轻轻地提一句他要打我,对方就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生怕惹上事。
比她槐蔻的名字管用多了。
刘大姨显然没把她当回事,觉得她看着好欺负,挑她这个软柿子捏。
槐蔻眯了眯眼,不爽地啧了一声。
或许是听说了这件事,吃午饭的时候,老妈突然回来了,但说只吃个饭就要赶紧回去。
刚一进家门,老妈立刻把槐蔻拉到一边,紧张地上下看了看她,“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陈默要打你?”
槐蔻当场愣住了,片刻,她才出声,“你听谁说的?”
“还听谁说的?”周霓瞪大眼睛,一拍桌子,“好几个小区里去买衣服的阿姨,都和我说了,你怎么不主动告诉妈妈呢?”
槐蔻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抬起头来,说:“我瞎说的,骗人的。”
“你闲着没事拿这个骗人干什么?”老妈狐疑地看着她,“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槐蔻一猜就是那个刘大姨到处宣扬的,才两个多小时,已经传了这么广,不去当宣传干事,真是屈才了。
她的火气上上下下,只得忍着气道:“真没事,就是那个大姨老八卦我,我烦了,故意吓她的。”
“这个是能拿来乱说的吗?”周霓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吓得我上午都没上好班。”
槐蔻心虚地别过头去,没说话。
“真的没事?有什么事你随时告诉我,”周霓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我听说陈默是个大混混,小小年纪,人凶得很,你可千万别招惹他。”
“……嗯。”
槐蔻微妙地顿了一下,才应道。
周霓许是自己也觉得槐蔻不大可能和陈默那样的人扯上关系,就没再追问。
槐蔻倒是想起房租的事,没有说自己去交的钱,还给姑姥姥垫上了四百这件事,只问了一句,“妈,咱们在这住,你给姑姥姥钱了吗?”
周霓微微蹙起眉,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你姑姥姥说什么了?”
槐蔻摇摇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周霓哦了一声,解释道:“你姑姥姥是没要,但我当然得给,每个月给一千五呢,平时菜啊什么的,都是我买。”
槐蔻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个月房租两千五百,老妈出一千多,再加上日常的花销,姑姥姥不算亏。
那她以后就没必要给姑姥姥垫钱。
槐蔻想定之后,就没再提这件事,而是抬起眼皮和老妈对视了一眼。
周霓似乎猜出她要说什么,立刻拧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声音远远传过来,“赶紧出来吃饭。”
槐蔻只好先跟了出去。
饭桌上,姑姥姥和老妈大谈特谈陈默的事迹,听得老妈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槐蔻却静静注视着周霓,快两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她妈。
岁月并没有给周霓留下太多痕迹,她依旧化着精致的全妆,漂亮时尚,能引来一群男人或是小伙子的回眸。
槐蔻其实很担心周霓,她妈一辈子没吃过苦,出身好,虽然父母去世得早,但对这个独生女极为疼爱,十七八就又和她爸在一起了,人特别单纯,天真得很,娇气爱哭,还有点作,用现在一个流行词叫笨蛋美人。
但老爸很爱她,恨不得把他亲亲老婆举到天上去,槐蔻都得排第二位。
这个幸福了近四十年的女人,短短半年,先是家里的连锁超市闹出丑闻,然后又失去了与她相爱二十年的丈夫,接着是一连串地变卖房产、车辆、首饰……还欠款,然后马不停蹄地只身来到川海这个陌生的城市。
槐蔻不得不承认,她妈比她想象的坚强多了。
只是,周霓这颗活在贝壳里的珍珠格外胆小,平时报个当街抢劫的新闻,第二天都要带三个保镖出门逛商场。
现在,姑姥姥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周霓更是担心了。
姑姥姥又说起陈默他后妈——宋秋枝的事。
“别说她一个后妈了,陈广坚可是陈默的亲小叔,陈默他爸没的时候,他才九岁。要不是他小叔人好养着他,那小阎王能混得风生水起,结果你看看呢,陈默还不是当了白眼狼!”
槐蔻夹菜的手在空中停住,她想起那个女人骂陈默的话“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如跟你亲爹去死”,孔柏林他们听了这话都露出明显的愤怒。
她本以为让孔柏林他们生气的是后半句,没想到,是前面那句。
槐蔻皱着眉放下筷子,专心听姑姥姥后面的话。
见一向不怎么理这些事的槐蔻都看过来,姑姥姥饭都不吃了,绘声绘色地讲道:“广坚不像陈默他爸年轻的时候那么野,广坚从小就乖,学习也比他哥好,但是哥俩可亲了,一个折腾房,一个弄什么电脑,都挣了不少钱,那时候,我们这片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后来陈默他爸死了,还是他小叔把他养大的,对他那是比亲儿子还好,不给自己亲儿子开家长会都要给陈默开,对小阎王那是没得说,大家都是明眼人,是不是装的一眼就看得出来,人家是真对小阎王好,甚至好得都有点过了。”
“谁知道,就去年的事,小阎王和他那帮混混,差点杀了他堂哥!”
姑姥姥话锋一转,满意地看着槐蔻和周霓都瞪圆双眼。
“你们说是不是养了头没良心的狼崽子出来,哎呦,我还记得小阎王把他堂哥打的啊,那真是照死里打啊,要不是他小叔人好,不追究责任,不然早进去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怪,那小阎王平时是脾气不好,但也没发过那么大火,跟疯了一样,好多人都看见了,个个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愣是没人敢上去拦,你们说得多吓人?”
周霓终于问出了槐蔻想问的问题。
“因为什么啊?总得有个理由吧,他要是无缘无故打人,他小叔凭什么不报警啊?”
姑姥姥撇撇嘴,摆着手说:“他小叔和他爸关系好啊,他爸走得早,广坚可心疼这个侄子了,要我说,就是太疼他了,把自己亲儿子都毁了。你们想啊,家里本来就他自个一个独生子,什么都是他的,结果又来了个堂弟,把他什么都霸占了,他爸还偏心眼,不疼他,只疼他堂弟,长期这么下去,谁受得了?”
“小阎王一上初中,就天天和他哥干架,有时候一天能打两回,他小叔就骂自己亲儿子,越骂他堂哥就越生气,就越找陈默的事。那陈默本来就是个祖宗脾气,一点也不忍他哥,最后闹出了这么个大岔子。”
姑姥姥叹了口气,“要不大家都骂他白眼狼呢,不知道感恩,还反咬人家一口,你从小在人家屋檐下生活,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受点气算什么,你怎么不说你小叔对你有恩呢!”
饭桌上一片沉静,大家都默契地没说话。
老妈也感叹了两句,看向槐蔻的眼神更加担忧了,槐蔻只好装作没看到。
她也确实没心情再和老妈解释。
陈默,居然差点成为一个……少年犯。
槐蔻没见过陈默的这位堂哥,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但她不知何处而来的感觉,这里面绝对有什么隐秘。
陈默的确不是个好惹的人,他身上有股藏不住的戾气,那得是长年混大的人才能有的。
她没亲眼看到过陈默动手,人们总是说他小阎王,可槐蔻来川海这么多天了,一次都没见过。
但这不代表陈默不会动手,一个能把浑身戾气压在骨子里的混混,比天天只知道喊打喊杀的人更可怕,更让人不敢妄动。
虽没见过他动起手来到底是怎样的,不过,不妨碍她想象出多么令人发怵。
但让槐蔻没预料到的是,不出两天,她就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