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见了吗?记者说里面还有人!”
……
穆谨言的全身血液尽数向四肢流去,脸色一片煞白,他掏出手机还算镇定地去拨穆语的电话,几次都没能接通。
商拯见状心下了然,出于礼貌地表达几句关心,“现场有消防人员把控,令妹应该在相对安全的区域。”
是啊,关心则乱。
穆谨言酒气被吓消了大半,抬头似是有话想对他说,商拯却只瞧了他一眼,便点头认命地挥了挥手,“走吧,我送你过去。”
虽然他非常讨厌计划被打乱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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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台后,奚蕊趁转播其他画面的间隙,焦急地询问导播穆语的情况,她显然是看到了火情现场的惊魂一幕。
导播这会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有空搭理她,“小赵!转播车就位了,50秒切现场!稿子换了吗?怎么还没显示!”
奚蕊不依不饶,“我问你们话呢!穆语没受伤吧?”
导播终于抬头,瞟了眼返送屏幕里杀气腾腾的奚蕊,“30秒切现场,你看到她不就知道了。”
奚蕊闻言脏话几乎脱口而出,对着正前方的机位竖起中指,随即在“铛”的一声提示音后,瞬间正色,堪称教科书式的表情管理,面对镜头继续严肃、准确地播报起稿件内容。
待画面重新转回穆语那头,她才终于松了口气,画面中的穆语并未受伤,只是鼻头和脸颊被烟灰熏得黑了点,看起来有些狼狈。
现场成功营救出十一名受困施工人员,其中三名重伤、五名轻伤,已全部送往医院救治。
穆语和田七随救护车赶赴医院跟踪伤员情况,转播车则继续留在火情现场收集实时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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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商拯沉默地打着方向盘,穆谨言还一遍遍回拨着穆语和她同事的电话。
余光瞥见副驾上焦灼的男人,商拯觉得有趣,明知带他去现场找到人的几率微乎其微,也并不安全,但还是带他去了。
他平时从不八卦,也未曾听闻穆谨言提起自己的妹妹,像是保护得很好。但这次合作,似乎对今晚喝趴在酒桌上的那位仁兄相当重要,所以他破天荒地替他做了点背调。
穆谨言心浮气躁无心周旋,吐出口中的浊气,“抱歉商教授,今天耽误你时间了。”
商拯闻言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不会。”
酒后吹风又受了惊,穆谨言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得要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妹妹?”
由于火情紧急,电视台并未在转播时标注记者的姓名。
商拯目不斜视,“记者证,上面写了名字。”他想,她应该带了吧?
成年人善意的场面话,倾听者理应得过且过。商拯无法坦诚自己为免被穆谨言拿捏,于是调查了他们一家的事实。
兴许是酒意作祟,穆谨言居然毫无防备地相信了他的说辞,甚至允许自己露出一个温暖的表情,“我是真拿她没辙,父亲母亲这两年不常回国,也只有我还能管管她。”
穆谨言望向窗外,声音轻得像是在与自己对话,“我这个妹妹从小被捧着长大,在家顽劣得要命,出了门又像只兔子似的乖巧,不知道的都以为她是什么上进的大家闺秀,其实隔三岔五就要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语毕,穆谨言回过神来,又重拨了一遍电话,仍是无人应答。
大体是车内密封性太好,穆谨言的情绪有些感染到他,竟也惹得商拯莫名烦躁,平时从不开快车的他,惶然间连连踩重了几下油门。
二人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再次陷入沉默。
穆谨言这边正打算说点什么,手机便适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面上掩不住的狂喜,“小语?”
电话那端杂声很大,混着警笛的嘶鸣,吵了一会儿才传出穆语的声音,“嘶……哥!刚才太乱了,我跟田七都没顾着手机,你别担心。”
“你在哪?”他话语间掩不住地关切。
“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她怕穆谨言听不见,捂着话筒将音量提高。
穆谨言闻言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几乎条件反射地发问:“你受伤了?”
穆语心虚,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忙不迭地解释道:“我上车的时候不小心擦破了点皮,我们是去医院工作的。”
“哪个医院?”穆谨言只吐出几个字便已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穆语就知道拗不过他,只好悻悻交出地址。
二人匆忙调转车头,往医院的方向赶去。
刚一下车,车库走道内的日光灯便晃得穆谨言眼前花白,酒气翻涌间,他弯腰握拳抵住唇角,样子难受极了。
商拯上前抬手虚扶,穆谨言满脸写着抱歉,借力才勉强直起腰来,“商教授,今天耽误你时间了,等下我叫助理过来接我们就好。”
商拯逆光,垂眸望着他半晌没说话,穆谨言被瞧得有些窘迫,尴尬地清清喉咙,靠墙抿起嘴来,笑容略显无奈。
他们才认识数月,满共没见过几次面,他居然让一个乙方,全程参与了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刻。
他穆谨言,A市城东CBD的大鳄,他不要面子的啊?
但商拯只是突然想到自己罢了。
他努力回忆,自己上一次如穆谨言这般为家人担忧,是什么时候?然而未果,他的脑海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这对他而言十分难得。
商拯这么想着,又睨了穆谨言一眼,说:“我理解。”
他理解个屁,其实他一点也不理解,更不想理解。因为此时的穆谨言,看起来并不好受。
在急诊大厅找到穆语的时候,她正背对他们扛着台硕大的摄像机,田七在不远处拿着录音笔跟护士交谈。
急诊大厅的环境本就嘈杂,穆谨言顾不上那么多,高声唤了穆语的名字。
“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