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成天胡言乱语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居然会怕黑。
见他没立刻应声,祁望继续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是疗愈系的异能,没什么其他的法术,不会变这变那的……川哥……”
白川这人,素来吃软不吃硬,架不住别人软磨硬泡。
就算心里有点儿想捉弄祁望“报个仇”,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给他变了盏灯出来。
灯光很明亮,照出交错的树影,两人踩着光,在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径上,一前一后地走着。
大概是觉得太安静了,白川随口找话问了句:“你怎么还怕黑的?”
“说来话长,从小就这样,”祁望无奈地笑了笑,“走了夜路或者去了很黑的地方,晚上就会做噩梦。”
白川没再搭话,挑起话头并不是他的强项,他只是轻轻捻了捻指尖,灯盏里的光忽然就又明亮了几分。
穿过花园,阿蛮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可看到那院子的第一眼,白川就皱起了眉头,他回头看祁望,只见祁望的神色也是同样凝重。
“她这是要——”
“杀了他。”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院门紧闭,合着的门扇上画着一个很复杂的符咒。
符咒金光闪闪,显然上面倾注了不少灵力。
而这个符咒,白川刚好不陌生,它有一个名字,叫“送魂”。
听名字像是对亡灵的超度,但这个符咒远远没有那么温和——
把这张符画在八个阵角,能让阵法范围内的生灵陨落,魂魄四散于天地,不入轮回。
这是个死咒,而且是个极其恶毒的死咒,白川只在书里见过。
书上说最早用这个咒的,是上古时候一个叫狴犴的灵物,后来那家伙不得好死,也算是因果报应。
阿蛮和林翼到底有怎样的怨仇,何至于此?
白川忽然闭上眼,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又睁开:“七个了。再画一个,死阵就成了。”
“剩下那个在什么方位?”祁望问,“我们去拦住她?”
白川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已经在画了,送魂这个咒,就算画符的人死了,符咒也会吞噬她的灵力自动画完,动了念头,就回不了头了。”
去阵法里救出林翼也不再现实,说不好就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如果自己死了,想来这个只有疗愈异能的家伙也无力自保。
于是白川也放弃了这个方案。
思索了几秒钟,他忽然抬起头来,走到门口的符咒处,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他借着自己的血液,在符咒上加了几笔,覆盖住之前的符咒。
指尖落下的地方,血液也成了闪着金光的笔触,那金光比灵物画出来的还要明亮。
祁望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白川的意图——你要改符?
说话间,祁望的神色愈加凝重,而白川的脸上,血色逐渐褪去,显得苍白又虚弱。
传闻中,恶毒的“送魂”阵法,只有一个解法——
改掉其中一张符咒,让一众死门中,出现一道生门。
“送魂”会变成“引魂”,运气好的话,阵法里的人能从生门逃出来,运气差一点的话,被打散的魂魄也会被引至生门,不必魂飞魄散,会有一线生机。
传闻也说,把送魂阵法改成引魂阵法是要付出代价的。
阵法中的大量灵力都会从生门迸发而出,改写符咒的人所受到的冲击有时候会比阵法里的活物还要严重。
所以改符只是传闻,世人并没听说过有谁真的改过。
只有残卷的符咒影像,也不知真假。
不知真假,也还是要试试。
白川继续向符咒上输送着灵力,一旁,祁望见状,也不阻止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搭上白川的肩头。
霎时间,一种属性完全不同的灵力也融入了白川体内,顺着白川的指尖,源源不断地向符咒中流淌着。
远处忽然有丧钟声响起,一声一声,悠长渺远。
看来阵成了。
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白川站直了身体,盯住这个引魂阵法唯一的生门——能不能逃出来,就看林翼的造化了。
丧钟依旧绵长渺远,一声一声,不疾不徐。
白川和祁望始终没见到林翼的影子。
忽然,一声短促的钟声响起,虚空中一道魂魄的影子疾速逃向生门。
魂魄在阵法里受了不少苦,勉勉强强聚在一起,但已经看不出本体。
它从阵法中逃出来的同时,白川原本直立的身体忽然颤动了几下,然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粘稠的鲜血。
是阵法在反噬。
祁望要来扶着他,但白川只是摆手,示意祁望先去管逃出来的林翼,祁望皱着眉头,却还是顺从地施了法术,稳住了这个魂魄。
待他施法产生的光芒散掉,白川和祁望忽然震惊地对视了一眼——
从生门逃出来的零散魂魄,居然不是林翼——
而是阿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