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之前,陶屿曾经在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写什么的已经忘了,但是深刻记得引文的一句话。
“灯熄了,才能看到灯泡。”
现在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睁大了眼睛看着车里的一切。
遮光帘一拉,四周都是很黑的,没有一点光线投进来,但她还是用目光抚摸了车顶的射灯,车侧的廊灯,卫生间窄小的门,闭合有点问题的车窗,以及……
埋在蓬松的被子里的,像睡在一片云朵饼干里的自己。
她看得见自己,也看不见自己。
徐南知是一种活法,鱼采薇又是一种活法,而她呢?
离开“家”,她学着徐南知的样子波澜不惊、起手无悔,到了w城,她又很想学鱼采薇的样子随心所欲,喜乐自在。
不远处的车里,时不时地传出鱼采薇的笑声和尖叫声。
原来跟父母打电话也可以这么快乐吗?
陶屿惊讶又困惑地抚摸自己的脸。
很明显,她自己也知道学来学去是不对的,所以才及时阻止自己的思维向鱼采薇滑去。
但是还是很难啊,陶屿皱着鼻子,指尖戳亮了屏幕,凌晨一点。
而鱼采薇的车里,还有游戏音效在不断传出来。
果然啊,可以在一起吃饭,但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房间。
这样迷蒙而混乱的思绪里,陶屿索性爬了起来,打开灯,平板抱过来,横竖睡不着,不如找点事做。
上次的论坛关掉后再没有打开,陶屿意外地发现私信栏里已经满了,她点开一看,居然是那个叫“CC”的活跃网友一直在给她发消息。
自她上次回复的“缘木求鱼”之后,“CC”就开始问:“什么是缘木求鱼?”
过了一会,大概是自己去查了一下,又给她发“原来就是找错地方的意思嘛,你说得那么复杂。”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没事的,我没有怪你呀。”
……
絮絮叨叨满屏都是,一直发到第二天晚上。
陶屿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一开始还有些警惕,点进“CC”的主页看了看,又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美食、奶茶、抱怨生活,实在看不出端倪。
怎么会对陌生人有那么多话呢?陶屿不明白,也不是很想回复,盯着私信栏看了一会,点击了删除。
大概只是无聊吧。
陶屿翻了个身,把枕头垫在背上,又打开工作室的接单群,好吧,没有新单。
又看了看常去的视频网站,之前她在这里更新过一些速涂视频,零零星星有几条评论,她一一回复了,看看时间,打开procreate,随意地勾出线条来。
画的是白天看到过的穿小洋装的女孩,她觉得她像一部电视剧里的白秀珠,有一种青稚懵懂的美丽。
美而不自知是人们喜欢的,但更年轻一点的时候,清楚自己的光芒,也能生出独特的气质。
陶屿画得入神。
冷不丁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
她隔了一会才打开看,意料之外的是,鱼采薇发的。
“哈哈,你还没睡。”
陶屿本来想问“你怎么发现的”,又不想证实自己真的没睡,便把打字的手放下了。
“你别装睡着哦,我看到你车里还有光了。”
陶屿有些紧张地坐起来,仔细检查哪里的隐私帘没有拉好。
鱼采薇像能看见她的动作似的,下一条消息马上就来了。
“天窗!你下次拉帘的时候注意把窗缝贴紧,不然漏光。”
陶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起身调整了一回,又问鱼采薇:“你怎么还不睡?”
“我输了一晚上,好烦,现在准备睡了。”
陶屿莞尔,她发了个“早点睡”的表情包,鱼采薇秒回:“晚安咯。”
真是自在啊。
陶屿晃着笔,没留神甩了出去,等她到床下去捡笔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根银耳针。
她没有耳洞,自然也没有这样的东西,而鱼采薇戴没戴耳针,她并没注意。
“算了,明天问问她吧。”
陶屿把银耳针收到了桌前的抽屉里,索性就在小桌板前坐下来,在抽屉里找了一阵,找出自己许久没有用过的笔记本和笔。
翻开本子,她把脸贴在凉凉滑滑的纸张上,感受着久违的书本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