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片刻,最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傅丁仪抬头看向傅开烛,眼神虽冷却不再似方才那般凌厉,“既然如此,此事暂且放下。不过,章珩此人身份尴尬,乃是罪臣之子,贸然回京,陛下若知恐怕会震怒。”
傅开烛连忙道:“父亲,儿子正为此事忧心,望父亲能为阿珩在陛下面前求情,或许能得一线生机。”
傅丁仪再度叹息,缓缓起身走向书案。他沉思片刻,拿起笔,将章家流放途中遭遇暗杀之事写成一封奏折,向皇上说明情况,同时为章珩求情,恳请陛下准许章珩留在宁安。
奏折递上后,傅家上下皆惴惴不安,等待着皇上的旨意。
一日后,傅家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傅丁仪小心翼翼地展开圣旨,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章家罪臣流放之时遭遇暗杀一事,实乃不法之徒胆大妄为,意图挑战朕之威严,着傅开烛即刻查明此案真相,剿灭乱党!章珩死里逃生,既已归来,可暂留傅家,严加看管,勿得轻举妄动。”
傅丁仪念完圣旨,心头的压抑之气终于稍微舒缓,向傅开烛颔首道:“陛下既已恩准章珩留京,但此事尚未完结。开烛,你务必在御史台尽心尽力查明真相,莫要令陛下失望。”
傅开烛躬身行礼,郑重道:“儿子谨记父亲教诲,定当尽心办差,查明幕后之人,定不辱傅家之名。”
傅丁仪微微点头,挥了挥手道:“去吧,将圣旨的内容告知章珩,让他安分一些,切勿再生事端。”
傅开烛恭敬地退下,心中却充满了欣喜。他知道,这不仅意味着章珩得以安身在傅家,更代表着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他了。
*
退婚之后,傅开烛本该轻松下来,毕竟他已得偿所愿,终于可以和章珩在一起,远离婚约的束缚。
他曾幻想过这样的日子:朝夕相伴,举案齐眉,二人一心一意地走下去,过着相濡以沫的生活。
可世上的事岂是这样好掌控的。
当傅丁仪带着傅开烛向沈家赔礼道歉时,他再次见到了沈慕言。
沈慕言一身青衫,端坐在堂上,面色平静,眼神淡漠。傅开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慕言身上,那位曾对自己深情款款的人,如今竟显得如此疏离。他那双眼睛里不再有柔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洞悉一切的冷淡和几分难以捉摸的嘲弄。
傅丁仪向沈家人行礼道歉时,傅开烛一时有些恍惚。他原本以为沈慕言会有些失落,甚至可能表现出愤恨或怨怼,可沈慕言脸上却不见一丝波澜,好似他傅开烛从未在沈慕言的心中占据过什么位置。
那淡漠如水的神情令傅开烛心中忽然掠过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多谢傅公子关心。既然今日已道歉,往事不提便罢了。”沈慕言终于开口,语气平静而淡然,“就此翻篇,你们回去吧。”
那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像极了一场客套的应酬。傅开烛愣住了,仿佛在这一刻,面前的沈慕言不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傅开烛心底隐隐有些不适,竟觉得心中像空了一块,徒留着无所依托的怅然。
从沈府归来后,傅丁仪将傅开烛禁足在家中,不许他外出。傅开烛无法参加一年一度的清和雅会,只能听着旁人的转述。
当黎充带来消息,说沈慕言在清和雅会上表现不凡,惊艳四座时,傅开烛心中不免又是一动。他之前竟然未曾真正了解过沈慕言,不曾料想这位曾与他有婚约的青年,竟然才情如此出众。
数日过去,傅开烛愈发感到心中复杂。他试图压下那份莫名的心情,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沈慕言的身影总会浮现在脑海中,那张淡然平静的面容在他脑中萦绕不散。
当得知沈慕言进入大理寺当值时,傅开烛竟鬼使神差地挑了一个好日子,亲自从藏品中挑出了一把车罗大师精心打造的折扇,扇面绘有栩栩如生的山水墨画,扇骨雕工精细,堪称匠心独具。
他又亲笔写下了一封祝贺信,字里行间尽显心意——他是真心祝贺沈慕言能在大理寺步步高升。
将折扇与信一同封好后,傅开烛吩咐贴身小厮钱坤亲自送往沈府。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只不过是一份祝贺罢了,似乎还有更深的期待藏在他心中,但他却不愿去深究。
窗外夜色渐深,傅开烛站在窗前,望着沉寂的夜幕,心中却是翻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