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夜殷只好给阿贾克斯道了句歉,拿上他的行头急匆匆地跟着少女走了。
阿贾克斯明明才高兴没多久连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已经再看不见伙伴的身影了。
他沉默地抱着那条大鱼站在冰湖边伫立良久,最终将大鱼放回了湖里,独自收拾好了钓具,离开了。
夜殷,好吧,好吧,他毕竟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塞伦特,卡瓦里埃勒,尊贵的「骑士」大人,而他,阿贾克斯,嘁,只是海屑镇的一个普通民众而已。
大家总是很忙,不只是夜殷,老爸也是,大哥也是,姐姐也是。
倒是今天能让尊贵的执行官大人陪上他一会儿已经很不错了,他应该知足的。
阿贾克斯握紧了拳头,铁桶在他手里被捏得咔咔响。
可他就是很不爽,莫名的,内心的急躁几乎将他的理智焚毁。
*
另一边,夜殷边走边听少女维基娜对任务的陈述,一边梳理着布布有些打结的背羽,他单手捧着暝彩鸟,让小鸟享受了一把掐羽管的按摩。
不得不说,这个过程还是很解压的。
“卡瓦里埃勒大人,您有在听吗?”
舒服地眯起眼睛眼睛的布布急忙说:“有在听的,维基娜。”
“唉,又要和斯卡拉姆齐合作啊,啧……”
这倒不是对「散兵」有什么不满,只是一提起「散兵」,难免要提到「博士」,「散兵」对他态度差他倒是很理解,久了也习惯了,「博士」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奇怪的热忱,第二席做的那些实验,作为玩家的他心知肚明,对多托雷针对他的小动作都当视而不见。
但维基娜却以为夜殷是在对这次任务表达不满。
“卡瓦里埃勒大人,似乎从不在乎其他执行官大人的算计?”
考虑到执行官之间几乎都不太对付,维基娜只会迂回着问「骑士」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骑士」大人与「仆人」大人交好,也是执行官里脾气最好的一个——他基本没有自己的下属,所有事都是亲力亲为。
但这也导致他的神秘和独来独往,让交接任务的下属没什么了解这位执行官的机会。
“算是吧,就算能让我处于他们的计策谋划中,也是他们自己的努力,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听到维基娜的问题,布布斟酌着回答。
“那如果是对你有害无益的算计呢?”
布布思考了一下,问,“这个问题,是只针对我个人还是会对他人有牵连?”
“如果只针对您个人?”
“那无所谓,因为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我的筹码既容易获得,又容易失去,他人的算盘怎样都好,只要别妨碍我做我想做的事就行。”
“那,如果会牵连他人呢?”
“首先我会嘲笑那个家伙能力的低下,再尽力避免殃及鱼池。”
应着布布嘲讽的语气,夜殷面无表情的摊手做无奈状。
“况且,我不在乎他们的小心思和算计的真正原因是,我们之间并不彼此信任,也自信自己的实力。”
“只要最后的结果不变,于大局有利,过程怎样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所以我才不在乎算计,也不过度警惕他人。”
等什么时候第四天灾都开始怕这怕那,攻略可就做不完了。
夜殷想。
*
“来了就赶紧开始吧,动作真慢。”
依旧是熟悉的语气,夜殷没什么反应,他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他早让布布飞走了。
两人平常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斯卡拉姆齐从不会对他的愚人众队友有好脸色,比起组队他更爱单干。
夜殷也是,这也就导致两人配合相当不默契,经常一方明明是在打掩护,却打着打着就变成了拖后腿的。
不论是散兵还是夜殷。
好几次二人合作夜殷都刚好是那个不小心碍手碍脚的,他也自知理亏,从不让布布反驳他。
久而久之,执行任务的两人分工明确,一个只负责给任务目标下达最后通牒,一个只负责给顽固任务目标安乐死。
就好比现在。
“不,求求您了,我什么说,我还有更多的情报!是了,为什么,我什么都会做的!!饶我一命!饶……嗬嗬。”
利落地扭断了男人的脖子,让那声求饶卡在死者的喉咙里,夜殷把他身上唯一的身份证明——一枚有着愚人众徽记的标章摘下丢给斯卡拉姆齐。
“哼,虽然一无所获,但皮耶罗说得还真没错,不叫的狗咬人。”
散兵随手将那枚细作的纽扣标章抛给身后的下属,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故意对这条所谓忠诚的狗说道,“这条线已经没用了,既然我们的「骑士」大人对女皇陛下最为忠诚,也爱为劳累的手下考虑,那么‘善后’工作也交给你,可以吧?”
夜殷能猜到散兵的想法,无所谓他话语里的深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向抓获细作的根据地里走去。
原本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黑市餐厅,在他进去之后,一秒寂静。
昏黄的煤油灯闪烁一瞬,能听见玻璃杯或是餐盘摔碎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但就是没有听见任何人哀嚎尖叫或是求饶的声响,甚至那些人连最后的笑容和醉态也定格在脸上。
所有人都像睡着了一般在那一瞬心跳停止,生命终止。
既没有鲜血淋漓的厮杀,也没有暴力愤怒的反抗。
这就是愚人众第十席的沉默「骑士」卡瓦里埃勒。
他拥有让人寂静死亡的能力。
仅仅需要一个响指的时间。
意志有一刻不坚定的下属把手心都掐出了血,直到散兵出声把他喊回神:“蠢货,走了,把这两个活口也一并带走。”
下属这才满身冷汗地接过夜殷手里另外两个昏迷的叛徒,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真对无辜的人下得去手啊,有你的。”
夜殷歪了歪头,无辜?跟据系统的鉴定识别,在场的人手上多少都不干净,这可算不上无辜啊?
索性夜殷没多想。
其实看得出「骑士」没有什么忠诚心的斯卡拉姆齐在跟他合作时一直在试探夜殷的立场,但「骑士」的行动果断快速,从不拖沓,冰之女皇他不知道,「富人」倒是十分中意这个干活麻利的同事。
在几乎全是投资打不出水花的执行官项目里,只有「骑士」一个人在勉强回本,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嗅觉灵敏的第九席与他交好。
“啧无趣,对哑巴还真是没什么好说的,跟紧我。”说了半天,都不见回应的散兵侧头对上了夜殷“深情”的视线,瞬间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得不到回应才想起来同伴是个哑巴的第六席赏了他个白眼,也不等他跟上,飞快地离开了这处接下来会被愚人众接手的情报据点。
那几名实力不错的愚人众跟在他们身后一起离开。
他们还有最后一个叛徒要处理,那人夜殷也认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博士手下的人。
贾拉康医生。
记忆中对她最后的印象还是在烛光下给他温柔念着故事的女医生。
夜殷麻木地看着满地的叛徒尸体,走到那穷途末路的医生留下的粗糙线索跟前。
说起来,这一路走下来,他葬送了不少熟人,那位救过他的鲍里斯下士,是之前新编第七连队里的人,在去往纳塔的路途中就因公殉职,听说死无全尸。
之前的新编队伍都死伤得差不多了,现在得到的消息是听说又编了一队第七队,不过这次的他们直属于第五席「公鸡」名下。
“「骑士」大人,「散兵」大人,那个叛徒的踪迹到这里就断了。”
一行人的一路追查将猎物逼至绝境。
虽然线索已断,但也没多花功夫就让他们找到了那无路可退的小老鼠。
逮到人后,夜殷同散兵以及下属们沟通了一番,让他与贾拉康医生在一处布满褐色污迹的实验室里独处了一会儿。
“贾拉康·维萨维列奇·莫夫斯洛娃,医生,好久不见。”
“咳咳,什么啊……怎么……是你啊,小朋友,嗨,好久不见……嘶。”
只一眼就认出夜殷,气若游丝的女人靠在墙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艰难地抬起头,忽明忽暗的独眼里迸出最后一道光采,“我看看,面色红润,身体健壮,你现在很健康啊,看,还找到了一只会说话的小鸟……真不错……”
“呵呵,结局也不算太糟……能脱离愚人众对我们来说……可是种……解脱呢……”
放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贾拉康医生也没留下什么有价值遗言。
夜殷温柔地将贾拉康医生的身体抱在怀里带出了实验室。
安置好医生和其他人的尸首后,不久,夜殷将这处实验研究所收入自己的麾下。
私下里他曾问过散兵对那间实验室有没有意向,只见散兵一脸嫌恶的表情说,“哼,大可不必问我,被钻了空子也是多托雷那个家伙自找的,我管不着。”
如此夜殷获得了一处密所,时间一长那里被夜殷变成了一处殡仪馆。
但凡是经过他手的死者,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辈,都能获得一处不错的墓地——在峡湾森林里。
夜殷在有固定的收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峡湾森林修了一座和雪原很配的白色墓地。
让他回去时间越来越少的家不那么寂寞。
*
这天,难得是个大晴天的至冬让不少民众走出了城区。
夜殷刚刚结束他的工作,想起好久都没见面的海屑镇里的家人们,中途在集市上买了些新鲜的红菜根折返回去了一趟,另外一只手上还提了一只他刚抓到的准备给自己加餐的野山鸡。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特拉蒙,也就是阿贾克斯的父亲在恼怒地大吼:“这臭小子!我迟早打断他的腿!”
夜殷都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听见平日里爽朗温生和气的特拉蒙先生这么生气。
他赶紧推开门问道:“这是怎么了,特拉蒙叔叔?”进门后他还听见了托克的哭声。
正在气头上的特拉蒙闭眼摇了摇头,伊琳娜和尤萨斯接过了话茬。
“埃阿已经一天没回家了,昨天早上他跟父亲吵了一架,跑出去,再也没回来。”
说着伊琳娜也是满脸焦急,发尾打结都没怎么好好梳理的样子,尤萨斯正在换衣服,他打算再出去找找那个不省心的老三。
冬妮娅安慰好了托克和安东跑过来拉住夜殷的衣角。
“夜殷哥哥,我和姐姐还有安东昨天都去森林里找过哥哥,夜殷哥哥很厉害,能让别的大人一起找找哥哥吗?”
“当然,那我先去森林里边找找。”夜殷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伊琳娜,转身离开。
这么多年过去,他有关于前世游戏的剧情的记忆也慢慢模糊起来,到了这最关键的时刻他才想起了属于阿贾克斯命运的重要转折点。
——十四岁的少年不安于如今过于平静的生活。
离家出走时,坠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