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灰的土地上,种着向日葵和五色堇的花田,还剩两瓣花瓣为青色的小花已经被龙众们起名叫做因提瓦特,它们常在月光下开满山头,在风中生长。芳香与微风中盛开一座月白的宫殿,月尘做墙体,辰星做脊顶,前来瞻仰月神恩泽的信徒自此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
又三个龙族世纪过去,月之王管理的土地已经不再局限于月牙的群山,瞻仰者来此地似乎也不完全是为了月神而来。
他们有的是为了月之王的智慧与财宝而来,有的……
则是为王储以及躲避战乱而来。
冰之国在外海纪事之后向它周围的邻国发动了战争,没有龙知道原因。
现下正处于暂时停战的谈判阶段。
桑娜妲,艾莉娅和卡侬三位低调的女神此次前往地上来拜访这位王储,正是抱有几分探究与考察之意,为此她们专门选在白日前往,天车无法在白日行驶。
说来她们快有一千年的时间没有再来到地上,看着龙众的天外科技迅速发展,她们感到高兴,同时为这些陌生的又比魔法更神奇的科学工具的便利与智能感到惊奇,神明发出如此赞叹。
月之国的版图逐渐宏大起来,修建于最高月牙峰上的月宫中已不能再时刻瞧见那银白巨龙的身影。
为治理国家和完善教育体系,月宫大祭司已有过一次缺席。
停下显眼的天车,桑娜妲询问宫中的祭司:“在何处可以见到月之王的王储?”
身批湖灰色长袍来自平原离集的祭司恭敬地答道:“回太阴神首阁下,月之王的王储自然是要去城中才能得见,大祭司阁下没有宫殿,您若要去寻他,便可去月之教廷。”
桑娜妲谢过祭司的贴心,叫上妹妹们离开了月宫,她们稍作伪装,褪去华服和金饰,打算徒步去王国的城市中探查一番。
细数下来禄涅尼陪伴她们已快有万年之久,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听说他有了后裔。
久违地亲临大地。
大地上的战争她们无法干涉也不能干涉,只能祈祷禄禄和七王可以摆平这些不公与野心。
停战协议虽不能长久的保持下去,但月神们担忧的心情很快就被城中的居民们热闹的气氛驱散,欣赏今日格外明媚的阳光。
“如今的时代,还真是大变样,这个叫听汛器的东西是怎么用的来着?”桑娜妲摁着屏幕摸了半天都没搞明白艾莉娅是怎么把它弄亮的,而她不行。
“哎哎,小姐,这么弄不对,要像这样,按它侧面的按钮就对了,对对,长按开机。”
卖食物的小贩自来熟的和三位女神搭话,“这叫通讯器,不过那是它的老名字了,现在叫手机,已经很流行了。看你们三位都是要去露娜神山宫的吧,哎呀,此行路途遥远,三位如果不打算乘车,徒步会很乏味,要不要来点熔岩炸鱿蜥,这里有焦糖、蒜蓉和麻辣味的,很好吃哦!”
三女神接过摊贩的善意,就像她们平常接过信徒的祭礼那样。
她们的伪装上有蒙面的半脸面具和面纱不至于让熟悉她们的城民们立刻认出来,自在的像三个普通的智慧民姑娘那样逛街,闲聊,品尝没见过的美食。她们气质夺目,大方又随和,这种种自然流露的温柔与宽容,又一程度上欢愉居民们的心灵。
因此路上遇到的每一个智慧民都会向她们投以友善又好奇的目光。
“禄禄还是那么喜欢花田呢。”将银发扎成长辫的女子眨眨她蓝色的眼睛,笑着从顽皮的孩童手里接过不知名字的三色堇。
看着城内一簇簇生长在每家每户洞顶屋院里的各色花朵、绿植,桑娜妲不只一次地为这些群星般闪耀的植物们驻足。
“桑娜妲,快看。”围着蓝色丝绸面纱的卡侬轻柔地牵上姐姐捏花的手心,指向那天空中飘来的东西。
那是一颗花篮热气球,里边似乎盛满了白色花瓣,在蓝天里像宇宙的星系,风一吹,它们便洋洋洒洒飞了很远。
“是蒲公英的种子。”艾莉娅接住一颗飘散的白色绒毛,将其又丢入风中。
城中欢快的歌声与美轮美奂的景色十分灿烂,甚至在龙族的战争年代中有些扎眼,卡侬问向卖花的小童,今日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那风龙族的小童摇晃着脑袋答:“……今日是开国日,国王陛下的生日,为了庆祝这个国家的诞生,月王陛下把它送给了我们!”
“哦!它正规的名字叫作月神节,同时庆祝三个月亮女神和我们相识的日子。”
这次一定要记住……桑娜妲默默让轨道再次记下了这天。
月之国建立的时间不足其他七国,它所把握的元素力也是如此,而她们对时间的算力与感知很糟糕,总是需要提醒,总是计算错轨道运行的速度,导致有时会错过禄禄和他的子民为她们准备的节日。
等在城中游玩的时间差不多后,她们从城民们口中打听了月之教廷的位置,它毫不意外的不在城区而是单独占有一片山头,与城市相邻。
离开了城区,山坡上的向日葵开得更是旺盛,不远处的教廷也更显眼了些。
一名雌雄莫辨的少年坐在向日葵高大的阴影下。
他和她对话,被细密编织出来的金丝羽翼在树荫下熠熠闪光,好似阳光在其上做倒伏的金麦子。
少年任由身边的课本被风翻来覆去的借阅,他正和她吵得不可开交。
“……若娜瓦,你和伊斯塔露都喜欢看我笑话是不是?”
“怎么会呢?法涅斯,这是你做下的决定,我们哪有拒绝的权利,帮你就是在帮我们自己。”
“那,你,你还让我在妈妈面前出错!”
“哈哈哈哈,那能叫出错吗?那叫狠狠给了那些龙王一个下马威!”
“然后就被妈妈说了!”
“哼,明明是你在妈妈面前连撒个谎都做不到,这么如实相告,当然要说你!”
男孩似乎又想起了令他不愉快的事,女孩也不依不饶地谴责男孩的老实听话不懂变通,语气态度各异的声音皆从少年口中出现,有时是女孩的嘲笑,有时是男孩的辩驳。
“那为什么你不替我撒谎?”
“我可不想骗妈妈。”女孩理不直但气壮,“那我难道就想了吗!”男孩恼羞成怒。
三位银发的女神在花田中散步时偶然发现了这自言自语的金发少年。
她们有些不明白少年的这副举动。
他在和什么吵架?
这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与影子争吵不休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瞬间变得一言不发,眼里闪过一丝狠毒,没有抬头地迅速起身,捏着课本转身就跑——甚至没有使用那对金灿灿的羽翼去飞。
桑娜妲和艾莉娅对视一眼,卸下伪装,快步跟了上去。
月王的教廷不算大,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形状,拱形的穹顶加一些科林斯式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支撑柱,类似于希腊神庙的结构。
建筑内最显眼的是那地下泉水的三层喷泉井,它的机关小巧玲珑,当上层水盘的齿轮被水的重量压实向下敲击时,中层和下层的机关启动,又将下方的水压回上层,喷泉井还活用了花园里的排水水渠,将安静的水流困在大殿迷宫里打转,然后再每隔一段时间带着花朵凋零的叶瓣流出灰白的行宫。
这行宫对龙族来说确实是不算大,但对人类法涅斯来说——他连去到喷泉井下方的花圃都要跑上许久,飞上一会儿。
在他回头去看那几个跟着他的身影时,他手里出现了一根根锋利的金羽刀片。
会是讨厌的阿格列克吗?还是会做恶作剧的玛利亚?
在看清是两个高高的陌生女性后,法涅斯的脚步逐渐放缓。
却依旧因为没来得及将视野回正,刹不住脚一头撞上了从另一个方向绕过来的卡侬。
只比卡侬腰部高一点的少年被撞了个趔趄,下意识地想要张开翅膀保持平衡,却被其主人有意识的控制牢牢收拢在身后,法涅斯只能看着地板向自己飞来。
“小心!你没事吧!”还好卡侬及时抓住了法涅斯,桑娜妲和艾莉娅也抄近道走了过来。
她们显然比法涅斯更熟悉月王的行宫构造。
“居然这样玩两面夹击,还以为你们只有两个人呢。”法涅斯轻轻挣开卡侬的手,悄悄收回那几根锋利的金羽毛,并捡起掉到地上的课本,“抱歉了,这会儿没空和你们玩游戏,我还要回去上课。”
他总觉得这三个女子眼熟,却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不像是妈妈的学生,更不可能是盗贼或者强盗……但也不好说,哦天哪,现在哪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再不回去,随堂小测他就赶不上了。
法涅斯这时候想起了他的考试,正准备绕过这三个不像是他同学的智慧民。
“上课?这就是你为什么要跑掉的原因?”
“嗯?很难看明白吗?”法涅斯听三姐妹这么问晃了晃手里的课本,坏笑一声,“我是逃课出来的。”
“逃课?”
“那是什么样的学校?教廷呢?”她们之前好像从来没有重点关注过地上的教育设施。
*
“玛利亚和阿格列克你们也不认识?哇哦,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土包子啊?”放课后的宫廷花园内,已经互相做过介绍的法涅斯带着三姐妹闲逛,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看得出这三姐妹对他的事很感兴趣,见她们没什么恶意,又什么新鲜事都不了解的样子,就和她们闲聊。
“玛利亚和阿格列克是冰龙王的两个孩子,虽然已经将近成年但他们还是被母亲送来月王的教廷里边学习,那对姐弟呆头呆脑的,只会读死书,超级没意思,名气倒是挺大。”这当然是假话,清楚那对姐弟是什么德性和如今国家局势的法涅斯边说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他面上还是一副侃侃而谈十分热情诙谐的模样。
当他特意想和谁拉进关系的时候这幅适当热情的面孔会迅速帮上他的忙。
“至于那些龙王……从我记事起棺材脸总是在和领国打仗,她心情好时不笑,不好时,老拉着脸,特别是对玛利亚他们的时候,他们还算听她的话呢,结果每天还是要被迫学很多东西,毛绒绒苔藓大王比她好一些,虽然她没孩子,但最近也不怎么开心,可能也是因为战争吧,都不爱去管理她的蘑菇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