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众唱经声悠悠传来,繁茂的菩提树上挂满了祈福的平安牌,“不会耽误公务的,这我还是拎得清,兄长怎么这样积糊。让他在值上当心,万不可被周载训抓住破绽。”
“幺娘是说这个吗?”突然出现的人吓坏了两姐妹,紫袍玉带,脸上半笑半怒,一个乌黑箭矢在手里卧着。
旌旗猎猎,中书门下的侍郎们静候许久,吉时已到,万事齐备,杨翁宣读了旨意,秦公殿下手持符节拜别众官员,踏上了西行的路。头戴高冠,腰佩宝剑,意气风发的人做什么都是神采飞扬。马匹嘶鸣,车辕轻响,道之回首看了看远处的母亲和兄长百感交集,敛了敛心神,轻踢马腹跟着车队缓缓启程。
中午周载训的话并没有唬住她,箭矢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我之间本无恩怨,我只是不想佳人所托非人。难道你不想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殿下已经告诉我了,不劳将军费心。”哪有送上门的好事?道之见他不怀好意,上前一步挡在长姐面前。
“不见得吧,我儿如此礼待于你,你却鬼鬼祟祟几欲行刺,定是衡之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他积怨已深,我早就知道。”转头便赶走贤之,“你走远些,别逼我动手。”
“你要干什么?”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隔了一夜此时发作,道之这下有些好奇了。
周载训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萧琮怀同他舅舅蛇鼠一窝,怕是你还不知道吧?”伸手多情地抚了抚她的鬓发,“佳人难得,花下无期,可惜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幺娘难道不想另做打算吗?”
道之淡淡笑了笑,“将军神威难测,我早有投靠之心,只是没有机会而已。兄长任性妄为,希望将军高抬贵手。”
周载训也不管此话真假,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好,恩威并施了一番才作罢,“此行是我儿的麾下护送,你若乖乖听我的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兄长,不然,哼,我有百种法子治他。”
有时真搞不懂夫子,万事托付兄长,难道没想到他就在周载训手里做事?道之心事重重,骑马也不看路,慢慢落后了琮怀好几个马身。混在后面的队伍里挤乱了阵形,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明路一阵小跑赶到道之马前,“娘子劳累辛苦,殿下请娘子登车。”见道之正要出言拒绝,又连忙说:“殿下知道娘子带了许多元将军的游记随笔,车上都备好了纸笔软垫,娘子不必操心。”
实在难以拒绝,道之瞧了瞧远处的人,点了点头。今日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没打过照面,自己只站在他身后默默无言。此时的状态正合心意,不必再与他周旋,为他好也为兄长好,周围百来号耳目,真是烦都烦死人了。
入了夏后天色黑得越来越晚,现在还不算迟。队伍短暂停下来等元参事登了马车,又从容前行,道之卷起半扇围帘,举着舆图细细看着。此行将沿着河西诸镇北上,不知多久才能到焉耆。这焉耆曾多年役于鞑靼,地势险要,地阻天山,国小民贫,曾与鞑靼联姻之盟,臣属中原后仍多于鞑靼暗中往来,实属鱼龙混杂之地。
叹了口气,毫无头绪,左贤王即将入京受封,若右贤王有意求和,那么条件呢?朝廷不可能同时为两王背书,若是一入京就囚住左贤王……不可,其领土定会为右王吞并,于己没有任何益处,倒是会壮大了别人。甚至有可能会间接弥合左右两部裂痕,让赞端师出有名了,圣人必定不是这个意思。
若是刺杀右贤王,控制其要地……唉,就凭寸功未建没上过战场的夫子?悬。成不成功先不论,况且右贤王一死,赞端定会挥师南下。如此好战的一个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你在想什么呢?”
正沉浸其中的道之冷不丁被夫子打断,吓掉了手里的书。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道之如今真成了惊弓之鸟,极力避免二人独处。
“夫子为你驾车,进来歇歇不成吗?”
居然一路都是他在驾车,道之没有想到,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又不忍再赶他出去,“夫子只管休息,我为夫子扶车。”
“哎,别忙,你体弱,再生病我罪过就大了。”见她又要挣扎,连忙又说:“马车速度有限,晃到沙州也要一个多月,而快马一周就到。娘子与我修整一夜,可愿意一起骑马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