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愈发无语,这个不事生产的蠢货!这些挑夫看傻子似的看着满身华服的沛怀,道之实在有些坐立难安。
这龙王庙果然求不来雨,风沙都快掀了这朽木断瓦,壁画早已不知所踪,彩塑也缺了手脚。
看这老妇只瞧着那领头的挑夫,粗粝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衣角,眼里居然有着哀求的神色。
气氛有些微妙,这小小的土庙居然如此逼仄,忍不住要借口离开,“奴去看看牛车如何了,郎主稍等片刻。”
领头的挑夫一步窜到门口,一把关严实了门缝。“哎,别走啊,外头风这样大。行个方便,让咱们兄弟赚个挑货钱,你们也过了难关。”眼前一下窜来一个满脸黑褶子,一嘴烂牙的家伙,道之差点没给熏吐了。赶紧一个矮身,让到了一边。
“我若是不答应呢。”沛怀唰地一下抽出随身短刀,挟住了那老妇。“早就看出你们不安分,不要轻举妄动!”
没想到那人人哈哈狞笑,从扁担堆里踢出长刀,直直刺过来,沛怀急忙劈刀相抵。刀短一寸,险增三分。
那人突然改了主意,挑刀一让,朝旁边老妇扑去。
沛怀没有收住,踉跄一步,失了先机。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狠厉,还没有等沛怀反应过来时,那老妇就瘫软倒地了,赶紧伸手托住了她。
“不用你费功夫。”回头啐了一口。
旁边的贼人趁机一脚踩住了沛怀的手,三两下就把他捆了起来。
“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没有,别给吹跑了。”说完,二人围了头巾,一头扎进了风沙。
下手如此快,果然是劫道的。
女流之辈的挣扎无人在意,道之连滚带爬地搂住了那农妇。顾不了外头那些物什了,赶紧脱下外褂捂住田妇的伤口,看着她满脸泥泪,道之明白了,“他就是你那不成器的幼子吗?”
她点点头,虚弱地说道:“是我拖累了他……田被府衙的人划走了,不给就烧啊,如今税还是要交,奴实在没法子了。”
道之震惊不已,“为何划走你的田?”可眼见那老妇慢慢脱力,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不要紧不要紧,未伤到要害,你莫要睡过去。”鲜血洇过层层衣物,猩红一片。道之怒目圆睁,大吼了出来:“你竟然弑母!”
那挑夫无所谓一般,“我怎么可能弑母,拿刀的是他。绑了他,我就是刀口救母,相公们还要嘉奖我呢。”说罢掂了掂刀,在沛怀身上慢慢揩着。
黄沙还在咆哮,摇摇欲坠的门窗经不起折腾,渐渐有了分崩离析之势。这癫狂之相,好似置身于罗刹地狱,人都变成了鬼。道之心乱如麻,无心听沛怀的叫喊,只顾替农妇包扎着。
那黑脸贼人无心理会地上的妇孺,只盯着沛怀仔细瞧着,不知打起了什么主意。挟持着在他织锦袍子里掏了个爽,果然丁零当啷掉出一大堆七零八碎,眼睛都亮了。沛怀哪见过这无耻阵仗,大声唾骂不止。
“呵,早就看出来是个肥雁,这下发达了。”突然想起外头二人还没回来,担心他们跑路,对着另一人大声喝道:“看好他们!我去看看他们在吃什么独食,怎么不死在外边。”
手刚碰到门,吱呀一声,灰黄的世界呼啸着撕开了一条口子。一通狂风,滚进来黑泥一样的人。
“呔!!吓死老子了!站门后怎么不吱一声?”吃了一嘴沙子的挑夫叫骂着,伸腿就踢了他一脚。
见他一动不动,正准备近身查看。
银光一闪,一递一抽。
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死人。
一切发生地太快,道之抬头,黄风裹挟着杀气,苍白的脸叫人不能直视。
“呵,幺妹也是个傻子。”
沛怀终于得了救,干嚎了两声,发狂似的自顾自扒起了衣服。小小的破庙里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明路一看这场面,惊了又惊,连忙张开毯子裹住崩溃的小郡公。
“娘子,娘子!”见道之还是呆抱着受伤的田妇,霜影摇了摇,“快起来吧,刺史的人带着一队人马把匪徒都灭了,咱们赶紧让他们把她带回去医治吧。”
见他们合力抬走了田妇,道之点点头,扶着霜影站起了身。
老牛半个身子都陷进了黄沙,杜都头指挥着手下,拖出了陷在坑里的牛车。仔细瞧了瞧,居然是个挖出来的陷阱。如今无人再需坐车,众人便七手八脚安置了受伤的农妇,遣了几人带她回金城医治。
“娘子,还是等风停了吧。”
道之摇了摇头,“快赶路吧,他们关了城门,我怕来不及了。”
霜影有些糊涂,“什么来不及?”见她只是摇头,按下心中疑惑,“杜都头说,他认识近路。”
道之点点头,“咱们是乔装,此时叫门恐要打草惊蛇,得想个法子才好。”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萧沛怀!把我鱼符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