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带着两人从楼梯上走下来,重新回到了客厅里。
艾涯坐直了身体,伦科懒懒地窝在沙发上,温特沃斯等待着林客宣布结果。
温特沃斯十分冷静。
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了,他必须得想办法脱身,不能相信艾涯说的话——什么绝不会把自己赶走的鬼话,全都不能信。
他绝不靠别人的施舍苟活,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座庄园。
温特沃斯思考得是这样的专注,以至于他在听到林客的回报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句宣判自己无罪的话就像水一样流过。
温特沃斯被埋在水里,陡然被拉上水面,却还是能感觉到水的震颤与嗡鸣,在他的耳边回响。
他还没有摸到地面。
“没找到?”艾涯抬起头,问林客。
林客、莱拉和劳伦斯三人站在她的面前,再次如实地汇报了他们搜查的结果。
“是的,母亲,温特沃斯的房间里并没有藏着戴伦家的家族印章。”林客答。
莱拉也对艾涯点了点头,劳伦斯面如土色,站在一旁。
“这样啊。”艾涯应了一声。
她转过头去看温特沃斯,却发现男孩已经睁大了双眼,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态。
哪怕艾涯看了过去,温特沃斯也没有将自己的视线从林客的身上撕下来,没有分给艾涯一星半点的注意。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温特沃斯心里的疑问一直在回响着,他根本不敢相信。
印章肯定在他的房间里,劳伦斯肯定把印章放在了他的房间里!
可是林客却说没有找到。
还剩下什么可能?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林客对上了温特沃斯的目光,温特沃斯看见了林客的眼睛。
在戴伦山庄昏黄色的灯光里,男孩看见了自己爱人的眼睛。
一双湿润又温柔的眼睛。
明明那么大的个儿——林客站在温特沃斯的面前,就像一座山一样沉沉地压下来。
但是温特沃斯却感受到了像海一样的深意。
他真的没有浮上水面,他并没有得救。
只是,他原本只是呆在自己内心的湖水中,现在却被拉进了一个名叫林客的海洋里。
温特沃斯被洋流托举着。
投向海面的阳光,就这样清楚地照进了温特沃斯的眼睛里。
林客看着男孩,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示意温特沃斯放心。
温特沃斯怎么可能放心?
“那现在,我们就要对整座别墅做一个筛查了,从昨天到今天,出入这栋别墅的往来车辆,包括送食材、送礼、汇报工作的的车和流动人员,全部召回,逐一排查,从出行记录到往来登记,一个都不能放过。别墅里当然也要查,从谁开始呢?”艾涯的目光巡视着屋子里的众人,最终将目光定在了劳伦斯身上。
劳伦斯感觉自己被一枚箭矢定住了,动弹不得。
对劳伦斯而言,艾涯眼中的失望,就是劳伦斯的阿喀琉斯之踵——他的致命弱点,他最大的软肋。
“母亲,您上一次使用这枚印章,是什么时候?”林客开口,打断了艾涯心中的怒火。
的确,艾涯现在已经非常生气了。
“昨天。”艾涯放松地靠上了椅背,双手交叠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场闹剧走到这个地步,要有一个圆满的收尾,要让整座别墅里的仆人、站在这里的莱拉、将来可能听闻这件事的其他人,都能得到一个心满意足的结果。
“您用完之后,就将印章放回了老地方对吗?”林客继续问。
他正在措辞,怎么给艾涯一个台阶下。
他们得互相配合着演戏,得找到一个合理的、但是最好又没有人需要承担责任的结果。
“是,你有什么想法吗?”艾涯抬起头,看着林客。
整座别墅里,林客只能指望自己了。
“呀!母亲,好像……是我拿的印章,忘记放回去了。”林客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
伦科勾起了一边嘴角,垂下头,喝着自己手里的热茶。
莱拉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客,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客厅里的气氛陡然一轻。
“你拿的?怎么会是你拿的?你怎么拿的!”劳伦斯惊讶地看着林客,他张开嘴,嘴里喷出了几滴唾沫星子,完全失去了他作为管家的礼节与克制。
劳伦斯说完了第二句话之后,才发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看着他,都在看着垂垂老矣的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立刻低下头,做鹌鹑状,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