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芙琳女士的斧头快要劈到林客头上的那一刻,埃尔在南美洲的清晨里醒了过来。
他关掉了屋子里的空调,从衣柜里找出了短袖衬衫和牛仔短裤,换好了衣服之后,又面对着镜子坐下了。
埃尔正在尝试着往自己的头发上喷摩丝。
要知道,在之前,这可都是瓦伦干的活。
那时候全是好日子。
埃尔每天早上都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里醒过来,他房间里的温度和湿度都是恒定的,由瓦伦先生一手调控。
冬天不会太热,夏天也不会太冷,永远令人舒适。
在瓦伦更年轻的一点的时候——也是在埃尔和莱拉还小的时候,他会过问埃尔和莱拉的一日三餐,甚至很多时候还会亲自下厨。
在他年纪上来了之后,埃尔不愿意让他这样费神。
又在多次协商之后,瓦伦才勉强让步,只负责他们的早餐。
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每每看到瓦伦呆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埃尔总是能想起来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贵族父亲,为什么要上战场。
明明战争年代里,所有家族都在明哲保身,他的父亲,还把自己年幼的孩子和怀孕的妻子留在家里,自己死在了机枪的子弹之下。
他的母亲在不久之后也去世了。
对于埃尔来说,家里只剩下了一个妹妹,和一个管家先生。
这么多年,瓦伦帮埃尔承担了很多。
这其中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甚至很多都是莱拉不知道的——只有家族的两位掌权者保守着的秘密。
在瓦伦死后,埃尔就只能一个人回味过去了。
哧——
今天的发胶又喷多了。埃尔心里想。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厚重的头发,随手抓了两下,还是没有能够改变它糟糕的形状。
埃尔放弃了,他安慰着自己这样也不错,对着镜子,带上了一块昂贵的手表。
他对自己的这块表非常满意,全球限量,只有三块。
虽然配色稀奇古怪,但是无所谓,谁让它稀缺呢。
人们趋之若鹜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一直都是这样的。
埃尔打开了门,走廊上开着窗,灼热又湿润的空气涌进来。
他每呼吸一口,都觉得烦躁。
他真想回到北半球的那个飘着雪的国家里去,回到舒适又平静的奥兰多庄园里去。
那儿真的还有那么好吗?埃尔扪心自问。
在莱拉搬到戴伦山庄去住了之后,偌大的奥兰多庄园,就只剩下了埃尔一个人。
家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下了楼,来到了餐厅里。
安迪和丹尼正在摆盘,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互相交流。
埃尔放下了心。
突然,安迪的手腕上有光闪过,埃尔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块手表。
那是一块欧拉手表,每一个戴伦家的保镖都有,林客送的。
埃尔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腕沉重起来。
哪怕他手腕上的这块表才是绝无仅有的珍品,他还是不想看到有人的装扮和他差不多。
他今天不应该戴手表的。
他瞟了一眼餐桌上的东西,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玉米饼。
南美的早餐丰盛得只剩下玉米饼了。
“还有没有别的?”埃尔问面前的两个人。
安迪沉默着低下了头,他垂手立在了埃尔的面前,等待着即将降临到他头上的批评。
丹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尊贵的先生,”他的腔调十分滑稽,像是喜剧里的小丑,“您想要吃什么呢?”
“除了玉米饼以外的东西,”埃尔的目光落回到了安迪身上,“今天早餐的菜单是你负责的?”
“是。”安迪回答说。
“重做,或者换新的东西上来,我已经吃了快三周的玉米饼了。”
“……好的,先生,”安迪乖顺地应下了,“奶酪球如何?”
“太腻了。”
“牛角面包?”
“这里做得不好吃。”
安迪垂下了眼睛,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
站在一旁的丹尼插嘴了:“那就换成木薯肉饼和青香蕉泥吧,先生,您看这样如何呢?本地特色,肯定没有别的地方做得比这儿更好啦。既没有玉米,又营养充足,并且十分爽口。”
埃尔张开了嘴,丹尼没让他把话说完。
“我看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吧,先生,您今天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早餐上,我要是没记错的,等一会,预定计划内的最后一批黄金就要开出来了,您得到现场去看着,还得给您手底下起早贪黑、马不停蹄的员工们做总结讲话。”
丹尼替埃尔决定好了一切,他拿起长桌上的一块餐巾在手里转了一圈,就转身出门去准备了。
在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丹尼借着门的遮挡,冲安迪眨了眨眼。
安迪看到了丹尼的嘲讽意味,差点笑出了声。
埃尔被丹尼噎得说不出话,又看到了还站在原地的安迪。
“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准备好?”
“是我的疏忽。”安迪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表情,连忙回答。
埃尔的鼻孔里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让安迪退下了。
他这通脾气发得很没有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