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将手机收进了口袋里,看也没看身旁尴尬的人一眼,径直走向了蛋糕塔。
众人的目光还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没有人想明白为什么林客今天的心情如此不好,以至于不给人留一点情面。
瞧瞧那个被林客留在角落里的可怜人——
他额头上直冒冷汗,快要把自己泡成一只落汤鸡咯!
林客从一旁的桌上拿了餐刀和餐盘,走到了蛋糕塔前。
一旁的服务生有些手足无措:“戴伦先生……这个蛋糕……”
是不能吃的。
如果有人吃了的话,服务生还要被扣钱。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规定。
明明在场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他们想吃什么,一个小小的服务生肯定没有办法阻拦。
贵族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偏偏要扣一个服务生的奖金。
只因为服务员没有能让这场宴会“完美”,这会引起一部分好面子的贵族的不满。
但是他们不能指责吃掉了蛋糕的贵族,只能去惩罚一个服务人员。
当然,在大部分情况下,这些穿着束身马甲和礼服的少爷小姐们,是不会动蛋糕塔这个大东西的。
拜托——
她们要瘦,要完美,要嘴里不能有味道,要酒杯的边缘上不能留下口红的印子。
他们要不能酒醉,不能失态,不能红着一张脸,不能凸起一个大肚子,不能眼神迷离,不能被领结顶住喉咙。
“实在不好意思。”
林客充满歉意地对服务生笑了笑。
“我有点想吃了,我很久没有吃到红丝绒蛋糕——如果你今晚会被扣钱的话,欢迎你随时来找我,我按照你被扣的钱的三倍补给你,如果你因此而失去了这份工作,也请来戴伦山庄找我,我会给你安排一份工作。但是现在,请允许我吃一点这个蛋糕。”
服务生涨红了脸,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全场也为之安静,想借题发挥的人也不得不压下了话头。
谁知道林客吃错了什么药?他以前可从不这样。
只见林客手起刀落,餐刀切在了红丝绒蛋糕塔的底部。
两人高的蛋糕晃了晃,所有人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林客就站在蛋糕塔的底下,切了一块蛋糕,放到了餐盘上。
蛋糕底盘缺了一角,它还没倒。
林客又从长桌上拿起了一把叉子,开始吃起了蛋糕。
他的心情因为这一小块蛋糕而回暖。他觉得好极了。
周遭的谈话声再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艾涯出现在这里。
她穿着一件长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头发被高高盘起。
所有人都噤了声。
他们似乎这才意识到,伦科是不是劳伦斯的儿子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肯定是艾涯的儿子。
风头无量的戴伦家主出现了,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叽叽歪歪。
艾涯径直走到了林客身边。
林客见艾涯到了,正好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
他对着艾涯笑了笑:“您怎么来了?”
“来接你,刚刚你给伦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莱拉也在家。”
艾涯略过了林客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缺了一角的蛋糕塔:“好吃吗?”
角落里的好事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客没有对艾涯前面很长的一段话发表什么意见。
他只回答了艾涯的问题:“还不错,您要来一块吗?”
艾涯点了点头,也拿起了一旁的餐具,往蛋糕塔上切了一小块。
蛋糕塔还是没倒。
“我记得您很少碰甜点。”林客说。
“偶尔也会想吃。”艾涯说。
林客点头,他突然想起了温特沃斯,他想见男孩一面。
但是他不会给温特沃斯打电话,也不会去找他。
林客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再吃一块蛋糕。
他又切了一块。
现在蛋糕的底盘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缺口,它仍然岿然不动,看来林客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没关系,他的愿望也实现了一半,至少他吃到了蛋糕。
只可惜所有人都以为蛋糕摇摇欲坠。
于是他们都自动地远离了这里,给艾涯和林客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戴伦家的母子两人正在聊一些闲话。
关于家长里短,关于花园里的玫瑰和后山上的树。
不管是林客、艾涯,还是刚刚电话里的伦科,他们没有人对流言表示愤怒。
不澄清,不反驳,不否认,也不讨论,就是戴伦们的全部态度。
毕竟劳伦斯已经死了,而且死得无关紧要。
这样重要的血缘问题,戴伦们没有人看在眼里。
主要是因为,伦科姓戴伦,他是艾涯的儿子,这就足够了。
没有人会关注谁是伦科的亲生父亲。
他究竟是艾涯的正牌丈夫,还是艾涯的情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失踪了没,又去了哪——
这一点也不重要。
只要艾涯没死,只要她还在,戴伦家就绝无二主。
与血缘相关联的是权力,而不是父亲或母亲。
好事者们只好在艾涯·戴伦日益升高的威望中偃旗息鼓——
林客也因为他是艾涯的养子而姓戴伦呢!
谁要和掌权者作对呢?
当然是放出这个消息的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在场的林客与艾涯心里都有答案。
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但是……还是再吃点蛋糕吧,红丝绒的味道真的不错。林客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