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不认识她。可是她找到我,告诉我是她先认识阿亦的……是我抢走了她。”
“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她呢?”
禾聿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西城巷的疗愈所。
看着在她怀里气若游丝的人,医师的眉头皱得死紧,但看禾聿掏出一袋金币,又咬牙接了下来。
禾聿陪她躺在疗愈所的小床上,拨开她凌乱的发丝,露出苍白姣好的面容来。
她还记得姐姐第一次带她回家来的场景,母亲做了奶油蘑菇汤,禾聿爱吃,所以她喜欢这个嫂嫂。
那时之瑶还瘦瘦的,和妈妈交流时目光躲闪,声音比蚊子还小。
姐姐也叫她姐姐,天天给她做饭,还给她设计衣服,甚至耽误了教禾聿的课程。
姐姐喜欢念书给她听,有时候是史诗,有时候是故事。禾聿也在旁边听着,但她感觉嫂嫂应该只听了一半,因为她老是捧着脸盯着姐姐看。
姐姐或许也发现了,就抱起禾聿把她扔出卧室,锁了门,两人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屋里干啥。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越来越亮,但看向禾亦的样子从未变过。
但是禾聿下次再见到的,竟然是雪白的肉.体。
禾聿很想忘掉,她第一次因为自己记忆力太好了产生烦恼。
医师一针药剂推进去,之瑶又醒了。
“小聿……我想吃糖,你喂我一颗好不好?”
“什么糖?”
“在我外套里有……”她眼睛终于又睁开了,看着禾聿的侧脸。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你姐姐在面包坊打工,我经常去买剩下的卖不出去的面包,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有一种黑面包里夹着那种糖果,很好吃,又很便宜。”
“我一直以为它就是那样的。后来我想她了,就再去那家店里买。”
“可是不是的,原来它只是又苦又硬的黑面包而已……”
禾聿从她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把蓝色糖纸包装的糖果。拧开,是一颗紫色的心形硬糖。
禾聿轻轻掰开她的唇瓣,放一颗到她舌尖。
那双开始涣散的眼睛盯着虚空,晶莹的泪流出来。
“好甜……”
“十年了,我终于要和她再见了。”
之瑶握住禾聿的手:“别担心,我会告诉她们,小聿长大了。”
“但愿她轻点罚我,我曾经答应过她,如果她不在身边也要好好生活,可是我没做到,还差点害了你……”
“小聿,你别看你姐姐看起来温柔,发起脾气来可吓人了……”
她在禾聿怀里咽了气,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最后的亲人,也去了天上了。
禾聿抱着她坐了很久,仰头盯着疗愈所斑驳的白墙。
她的人生是一片荒原,荒原之上又多了一颗树桩。它们沉默地在她的身后,没有枝桠,没有语言,沉默地催促她往前走。
荒原之上刮起了风沙,带走本就不多的焦黑的土壤。
-
禾聿亲自带着一队工人在大教堂附近埋伏。
他们有克利帕齐发明的望远镜,足以监视全部进出教堂的人员。
她看见维希斯在偏殿盥洗室洗漱、看见她换上繁复的长袍、看见她精致的早餐。
她剥开一颗嫂嫂留下的硬糖,放进嘴里。
一个工人问她:“首领,你手怎么在抖?”
“没事。”禾聿扭了扭肩膀,调试弩机上的瞄准镜。
她把小型的望远镜改装到了弩机上面,实测非常好用。
之瑶不知道那漏网之鱼的姓名,只告诉禾聿他留着长须髯,大肚腩,四肢短小。
他作为商人,不会不清楚新矿脉的重要性。以防万一,从今天起,从外面进入教堂,直奔去与大主教会面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蹲守的时间无聊又漫长。
“来了!”旁边的工人撞她的胳膊,“首领,你看那个像不像!”
瞄准镜里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黑外套上满是灰尘,黑色帽檐压得很低,从高处看只看得见一把大胡子。
禾聿没有犹豫,瞄准后就扣下扳机。
乌红的血喷溅到偏殿的彩窗上,维希斯周围的侍女尖叫四散奔逃。
维希斯靠近弯腰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侧耳听他的遗言。
禾聿看见那人的嘴唇还在张合,上膛,下一支箭擦过维希斯的黑发,钉入商人的喉咙。
被血染了整张脸,维希斯失魂落魄地后倒两步,被赶来的卫兵扶走。禾聿盯着瞄准镜,一幕也没错过,勾起了唇角。
“走。”禾聿招呼还在惊叹的工人们,悄无声息地撤出这片山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