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绵脚步迈在青宫道上,动作小心拘谨,悄无声息踱至夏倾晚身前时,她正与孟清枝说话。
夏倾晚冷不丁见一丫鬟模样打扮的人站在自己跟前,眼皮稍稍一掀,无他,将军府上丫鬟的服饰,她一眼便认出来了。
“何人派你来的?”
夏倾晚问。
小绵闻言微微躬了下身,将怀里一直抱着的首饰盒子朝夏倾晚递了过去:“夫人让我交给夏姑娘的。”
“什么东西?”
小绵闻言也摇了摇头:“夫人未与我交代太多,只说姑娘打开便知道了,小绵先退下了。”
小绵说罢便脚步匆匆离了席,夏倾晚便也敛了思绪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妆花盒子上。
指腹轻轻一推,匣子里便显出一支白玉兰梨花小簪,钿花的中间夹着一纸小字。
夏倾晚动作稍怔,抬眼环顾四周,与孟清枝打了个招呼,便离席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将那支玉兰簪在髻上,回来时眸色如常。
只稍稍又往江辞衍的方向看了眼。
男人感知到一道打量的视线,遂往夏倾晚的方向抬了下眸。
……
席中丝乐管竹声渐起,来往入席的人进出殿中,场面热闹,络绎不绝的人声里,青梧附在明莲耳边说了句:“门主,小绵已经出宫了。”
“嗯。”明莲闻言微点下颔,视线在宴内扫视一圈,见斜对侧坐着的人没了踪影,江辞衍也离了殿,便知事情稳妥,不紧不慢夹了块青糕入口。
唇角一勾。
人都到齐了。
再等等,戏也该唱了。
“徐州那边,可派人去递信了?”
“禀门主,南宫泽梁这会儿,当是到京门了。”
“那就再等一等。”
等太子殿下入京,他们再唱这出戏。
–
“辞衍,你在想什么?”
崇元帝背手站在窗前,孤寂的冷风吹动那抹明黄的衣角,江辞衍立在檀香书案前,眉目温和,山水不破。
脑中诸多成算都匿于心海。
有时候,他也会思及许多。
崇元帝于朝堂上的手段却属高明,筹谋布置各方各派都条理分明。
只可惜太过操纵权术,反而失了枝节。
崇元帝在军事上的见解,实在……乏善可陈。
江辞衍稍抬了下眸,轻轻扬了下唇:“在想今日宫宴,陛下会给辞衍赐什么酒。”
“你啊,什么时候也学会陆铮那般跳脱的脾性了。”崇元帝说着笑起来:“也罢也罢,随我去外面赴宴,酒你想喝什么,朕让他们去将外族进宫的烧刀白给你整一坛?”
“陛下说笑了,辞衍体伤未愈,实在是,心力不足……”
“哈哈哈说得好,朕的定北将军是该保重身体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来,随朕去殿外赴宴!”
明黄的衣袍往外殿迈去。
江辞衍抬了下眸。
夜半时分,殿中的丝竹声又起了一轮,孟清枝在宫宴上从不饮酒,倒是蜜水喝多了两杯,这会儿正扒拉了夏倾晚的袖子轻晃:“晚晚,可要如厕?”
夏倾晚闻言点了下头,临走前又往江辞衍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弯一下唇。
夏倾晚便知他应是安排妥当,这便跟着孟清枝离席了。
两人小解完出来,孟清枝缓了缓腰身,之前在席中坐了许久只觉憋闷,便想拉着夏倾晚去御花园透口清气。
孟清枝不知道将军府传信的事,兹事体大,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稳妥,夏倾晚想着便又抬头窥了一眼天上圆月,便知子时将近。稍许抿了下唇,正想开口打个托词拉孟清枝回去,两颗不知从何飞来的鹅卵小石击上她们的后颈。
紧跟着,便是两眼一黑。
孟清枝与夏倾晚双双倒在地上。
须臾,另一人的脚步走过去。
一双苏绣月华蝴蝶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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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明莲回到席中,鞋上沾上的尘泥不动声色掩在长裙底下,赶在青梧回来前夕重新执起了茶盏。
青梧进来面色如常,应是未察觉过她出去了,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门主,城门已开。”
明莲闻言微微颔首,青梧禀话后不过半刻钟,午华门处的青宫道里,喧嚣便起。
刀兵动了。
大宴上醉倒的众人也渐被这声音惊扰,不知是哪里的小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不好了——三皇子殿下带人起兵了!!”
华灯照影的宫宴,便彻底乱了。
崇元帝面色大惊,饮酒后步伐踉跄,被身边的周德才搀扶着往景和殿退去了,殿中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又都跟着匆忙拥在后面。
明莲走在人群末尾,目之所及江辞衍和陆铮都不在殿中,只余江湛一人在里面疏散群臣。她便同青梧轻轻垂眼,明莲往那道身影行近几步,蝴蝶鞋踩住裙摆,当着男人的面,把脚崴了。
一截腰身赶在落地前被江湛接住,冷淡松香涌进鼻腔。
明莲倚着江湛伸来的臂膀,唇角在青丝掩映的地方稍稍一扬,眸中所思不动声响。
小江大人,别来无恙啊。
她正差一位走戏的角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