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路是明玥养的白蚕丹。
“白蚕丹吃下去以后会在身体主人认为最重要的地方长一颗红痣,无毒无害,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
只是将自己的命与这白蚕拴到了一起,蚕死即人亡。解法也不麻烦,只要将白蚕再产的丹吃下去就好了。
明玥还没说完,白刃便将那白蚕丹咽了下去。
窗外的明月高悬,屋内的明玥怔然。
他本是无根无萍一介浮草,在这营中血雨厮杀活了下来。说忠心,或许也有吧。不然这浮萍一生苟活,又是为了什么呢?
也许是天意怜他,十四岁那年领命入明月殿。护着那位骄矜玉贵的月主万事周全。同属的暗探怜他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就此迁升无望。
可无人知,他枯井的一生本不在意这些。
后来,待在她身边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一回身,他井中的水就已经溢了出来。
孤身遇明月,枯井成汪泉。
井中水映云中月,少年郎心口点朱砂。
明玥想玩,我陪她。做她的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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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玥从医书中抬起头,心底有了两道方子。只能算尽力一试,至于三月红,当真只能从惑三那里讨药。
不过多思无益,明玥并不把思绪都放在当下无解的事上。她搁下了医书,又开始拨起了算盘。白刃见状静无声息地走出去,再回来时带回了一盏灯火更亮的明烛,换掉了原来的灯盏。
明玥极擅心算。
物栮上来拿的图卷便是从明玥这里核对完带走的,物栮是物门门主,可是整个物门的货运补给统辖范围太广。除去阁中奢靡无定的开销,还包括益州整个州府,幽门十一洲以南三境的互市,往来北羌各部的交易。
这其中就没有一处是轻省的,物栮虽然也十分擅长算账,物门里也有一众数算人才。可是往来的账薄浩如烟海。为保不出差错。最后每一处合算下来的总账都要送去明月殿。
明玥提笔在账薄上圈了一个数字,左手的白玉算盘却又发出叮铛的碰撞声。白刃唇角噙了一抹笑意,在明玥身后给她扎辫子。
“算出来了吗?”
“哪儿那么容易?”明玥伸手往后给他喂了一瓣橘子:“不过在阿姐练成骨绝之前,我一定能算出来。”
她要算出阁外三洲的总账,助大局。
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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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池前面的洞门一开,明莲提步迈了进去。视野渐渐开阔,中间的宝殿之上摆着宽宴,入座的却只有一位穷宾。
在四周都是岩浆不时还蹦出一点火星溢出来的诡谲氛围里。客席间第一张案首前那道矮小的身影却吃得满嘴流油。
惑三形容狂荡,脚恨不能摆在桌首上,一串葡萄被他剥着皮混着唾沫星子撒得到处都是。见上首的人抬手捏起了杯盏。
惑三的动作便收敛了些。
拓拔文夜抿了一口茶,将折扇放在了膝上看着入口的方向:“阿莲来坐。”
惑三顺着望过去看见了明莲的身影,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这次连皮也不剥了,直接混着葡萄吃:“阁主我吃饱了哈哈哈,先走——”
他话没说完,银鞭先一步飞过来掀翻了他眼前的桌案。惑三吓得提腿就跑又被银鞭一把勾住脚踝往后猛地拖了一大截。
惑三吓得吱哇乱叫,抱着头就开始求饶:“啊啊啊啊莲门主饶命!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阁主救命啊——”
惑三惊恐的声音止步于近在咫尺的焰池岩浆。
隔着一尺的距离他被银鞭吊成了悬空,鞭尾的柄手也只是随意地卡在地石边缘的缝隙里。
明莲其实进来以后脚都没挪一步,她依旧站在入口的石门前,可声音却是那般清晰地传入了惑三耳中:“怎么不叫了?”
惑三哪里敢说话,只是抱着头开始呜咽。
哭哭啼啼的样子和方才小人得志的模样可不能比。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阁中之人个个都演技了得。明莲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朝着拓拔文夜的方向走过去。
她手臂放在胸前行了一个弯身礼,像北羌皇室优雅的贵主,从袖子里奉出此行最重要的东西。
十一洲北境布防图。
卷轴的外面盖着南褚兵部的官印,横白的部分还刻有江辞衍的亲章。拓拔文夜垂首睨了一眼,旋即便对着明莲勾了一下两指。
明莲倒也听命,顺着他的意思走上了圣座。可是当拓拔文夜伸手要阅的时候,明莲却往后退了一下,图纸转瞬回到她的袖襟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有人抬起了他的下巴。
明莲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