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卷风站在巨大的玻璃门前,完全被眼前这样斑驳的世界吸引。
“张先生,时空稳流器还需要时间预热,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把你送回你来的地方。”
女人站在龙卷风的背后轻轻开口,龙卷风把视线从让人眼花缭乱的窗前移开,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尽管女人表现了很多友善,尽管龙卷风还是在担心信一他们,轻信这两个字不会出现龙卷风身上,聪明的人善于观察,少于发问。
一肚子的问题被龙卷风遏制在喉咙间,只是诚恳地向女人表达谢意:“谢谢。”
女人摇了摇头:“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来到这的,正常情况任何时空残差都会被T.A.D(时空异常管理局)监控,接着被他们抹杀,可是你这样的人,居然完全没被觉察到。”
抹杀?那么信一…听到这样的话,龙卷风的眉毛突然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过别担心,只要没被捕捉,就没有任何危险,你目前是安全的。”
那看来信一没掉到这里,龙卷风隐去了万穗的能力,只说了他是从一个莫名其妙的黑色裂缝掉进来的,顺便询问了一下像他这样来自异时空的人很多吗。
女人看出来龙卷风的隐瞒,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目前只有你一个,虽然这里让人眼花缭乱的,但介于你跟我们实在不太一样。”女人虚空指了指龙卷风的胸口,“你还是熟悉一段时间再走出去吧。”
龙卷风伸手推了一下眼镜:“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帮我?”
“倒说不上帮,放任你自己出去自生自灭,你总会被T.A.D发现,他们就会顺藤摸瓜找到你来的地方,也就是我的实验室,而我们最不想和那群人扯上任何关系。”
龙卷风看着女人的眼睛,斟酌女人的话,很快得出一个结论:“你在被他们追杀。”
女人笑笑不表示否定:“这是最好的选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双赢罢了。”
在智力上的尊重是聪明人获取信任的前提,双方虽然各有隐瞒,但龙卷风有自己的判断准则。
无论怎样将,眼前的人都是在他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中,第一位给予他帮助的人。
他向对方诚恳,又非常礼貌地表达了谢意:“谢谢你,塞尔小姐。”
“不客气,你休息一下吧,饿了冰箱里的能量棒随便吃。”女人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对龙卷风微微一笑,“不用叫我塞尔小姐,叫我瓦莱利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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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等所谓的仪器预热,龙卷风被迫在这个未来世界滞留小半个月。
这个世界让龙卷风感到惊奇又熟悉,因为有的时候闭上眼睛,他甚至会以为自己回到了九龙城寨,潮湿的空气,熟悉的霉味,路边角落或躺或蹲的没有灵魂的躯体。
睁开眼睛是看不见的天,层层叠叠相互咬合的楼房层板和城寨一致,只是这里的更高,一直延伸到一个他无法想象的高度。
楼宇之间一辆辆黝黑的钢铁乌鸦在他头上穿梭,九龙城寨常年黑不见光,而这里却太亮了,亮得冷冰冰。
路上不断有行人经过,奇怪的人,他们有的手臂泛着银光,有的身体里嵌着电线,有的眼睛发着微光。只有龙卷风,穿着一件老旧的蓝色衬衫,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被迫钉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里。
除却对信一的担忧,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任何能让龙卷风留恋,他怀念他那个老旧的理发店,深不见光,经常停水停电的城寨。这里能吸引龙卷风的地方,仅仅只有那个泡在玻璃罐里的女婴。
龙卷风在玻璃容器外,用手指逗着女孩,看女孩像小猫一样把目光追着他的指尖走。
“她叫什么名字?”
“也叫瓦莱利,戴恩取的名字。”塞尔一脸慈爱地看着玻璃容器,“我向戴恩咨询,他给了很多建议,克洛诺斯,卡依洛斯…很多很多,但是最后他说,他觉得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是瓦莱利。”
塞尔伸手摸向玻璃罐:“我觉得挺不错的,毕竟女儿和妈妈的名字一样也很常见。”
龙卷风想起那个只有在来时见过一面,后面就好像失踪了一般的光头,问到:“戴恩,你丈夫?”
塞尔回头,突然笑出了声:“丈夫?不不不…他是…算了你亲自看看吧,戴恩,戴恩!”
随着女人的声音落下,实验室中正在疯狂运转的仪器——那台可以打开时空缝隙的仪器,突然开始有了微微震动,一声低沉的机械声,复杂的齿轮开始转动,金属片像生物的肌肉一样收缩,重新排列组合,变成人的形状。
肉色的皮肤样物质从机械最中心蔓延,最终覆盖整个钢铁人,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声,那台仪器变成了一个闪亮的光头。
“D.A.N.E,深度适应网络引擎。是最新型的AI算法,我把这个算法写在了时空仪器的最底层固件代码中,换句话来说,戴恩就是那台时光仪器。”
变成人的光头戴恩友好地对龙卷风点了下头。
眼前的大变活人场景,把龙卷风缜密的思维变成答辩,1980s的香港社团大佬,人生头一次嘴唇微张震惊到说不出话。
“这孩子,为什么要一直泡在水里?”
过了很久才找回语言的龙卷风,还是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塞尔沉默了一会,重重叹了口气:“如果不泡在水里,这里就会多一个刻着Valerie Ⅱ的小小墓碑,不过照现在的情况,这个墓碑可能马上就要准备,她长不大了。”
龙卷风挑起了自己的眉毛。
“你再仔细看看她。”塞尔把手指指向婴儿的下半身。
龙卷风又在容器外观察了一会,婴儿恰好醒着,还是在开心的挥舞手臂,可她的下半身,就像漂浮在水里的海草,随着容器底部上升的氧气泡,在水中不受控制地飘荡。
“她…下半身没有知觉?”
“是整个锁骨之下,都没有骨骼,包括脊椎。”
塞尔的声音变得压抑和痛苦,她在悲伤中向龙卷风讲述一个宿命般的故事那样,讲着孩子的出生。
在未来,过多对于自己身体的改造,导致新生命的诞生无法由简单的父母孕育产生。在人口的重压下,人们采用了孵育受精卵机制,也就是说,孩子是直接人工制造胚胎,放到孵化器中培养,在交还父母。
这样的机制一开始总是安然无恙,直到人类跨越了伦理和技术,决定研究基因工程受精卵计划。通过筛选基因,移除致病片段,再重新编码DNA,消除人类天生的缺陷——每一个生命,从诞生之初就是为了更强壮、更聪明、更长寿。
未达标的基因将被抹杀。
瓦莱利·塞尔就是这个计划中的一员,生物学家。
容器中的婴儿就是第一个将要被抹杀的存在。
塞尔看着培养皿中的胚胎,正在发育中的孩子已经有了心跳,“扑通—扑通—”一下下的,强劲有力。
塞尔一直看着这个小胚胎在显微镜下一点点成长,那一点基因缺陷不是大问题,这个孩子如果成长,也是一个正常人。她要被抹杀,仅仅是因为这个胚胎不符合新创造的完美人类的标准。
她根本无法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被一串所谓的不达标的数字决定生死。
如果一切都是完美安排的,那生而为人,还有意义吗?
塞尔决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将胚胎藏起来,逃离这个完全不再有人性存在的项目和公司。
逃亡的路途太过艰辛,追兵的核辐射槍打穿了塞尔的肚子,也击穿了在她肚子中的胚胎,导致尚未发育完全的胚胎骨骼系统构造严重不稳定。
“我们为人类筑起了一座完美的温室,却忘了人性从不生长在温室之中。”塞尔看着已经睡着的婴儿,关上了容器的灯光设施,温柔地亲了一口玻璃瓶。
“我已经尽可能去弥补这样的骨骼缺陷了,先让她在缓和剂中成长,等她长到6岁,可以接受骨骼改造之后,就为她植入钛骨,可现在按照她内脏的坍塌和位移速度,她撑不到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