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稳重,朝着皇帝的方向笑道:“能为父皇添几把柴火,是儿臣的荣幸。”
“你们也都知道,朕近来指望着她们做什么。有了永嘉帮衬,这事就要成了。”皇帝语罢,面露怅惘,半晌后才道:“这是你们母后的心愿,虽然迟了这些年,但朕……总算为她办到了。”
盛阳知情,垂首侧身,慢慢湿润了眼眶。赵王不知,但事及母亲,面容肃穆起来。康王低眉沉思,穆阳早有预料,上前为皇帝斟酒,轻声道:“父皇有心,母后泉下有知,只会欢喜无尽!”
武贵妃低了眉,似乎是想着旧事,一时难以回神。梅妃今夜本就沉默,此刻更是侧过身,用帕子擦着眼角,甚至花了妆容。
柏简暗暗一个手势,远处的柏安心领神会,止了丝竹。叶清欢皱眉,低语道:“怎么了?”
“中贵人的意思。”柏安不肯多言,叶清欢默然,半晌后方道:“中秋,正是好时候呢。”
谁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想些什么,丝竹声停下了几刻钟后,穆阳深吸口气,起身行至皇帝身侧,半蹲着身,轻声道:“父皇。”
她没了别的话,满眸儒慕,在皇帝渐渐恢复的神情中,默默松口气。
皇帝抬手扶起了穆阳,胡子抖了抖,笑道:“朕一时沉入过去了,无妨,咱们且饮酒。”
盛阳便先举盏,丝竹声复起,奏的是欢快的曲目。
“近来那个玉麟班风头真大,朕也听说了。晓禾,你爱去听,这个班子唱得究竟怎么样?”皇帝朝着刘雅的方向看去,而他口中显然对刘雅痴迷玉麟班之事了如指掌。
刘雅便道:“回父皇,唱得的确好,虽是改了旧戏,但加了诸多曲折离奇事,一波三折的,又热闹又有趣!父皇若是想听,宣入宫中唱也就是了。”
赵王是对这些个事没兴致的,康王却也耳闻了些,此刻接过话来,道:“这玉麟班的班主是徽州的个古董商世家,到班主这代就她一人,经营不当破了产,恰是痴迷这些,便变卖了余下的家产,成立个戏班,挖了些角,买了些能成才的孩子,请了个落榜秀才一起打磨本子,竟是红火起来。说起来,玉麟班的名角麟嘉凉,还是打南楚那边被请来的,曾在宫中献艺,色艺双绝。”
“麟嘉凉?”皇帝神色不动,好似只是好奇心起。
“父皇,玉麟班的班主姓玉名真,字春杨,是位和善的大姐。这玉麟班,便是取了班主玉春杨、麟嘉凉的姓。”刘雅解释了一番,笑道:“都说麟嘉凉爱慕玉班主,为红颜这才从南楚渡江北上,可玉班主至今未嫁,也不给个准信呢。”
宫中赫然说起戏班的琐碎事,皇帝却显得兴致勃勃,让刘雅多说几句,又问永嘉:“这麟嘉凉在楚国名气很高么?”
“回父皇,他年少成名,十七岁时的确入宫为祖父献艺,是个戏痴。”永嘉将所知尽数讲了,道:“至于他何时渡江等等,儿臣是半点不知了。”
皇帝听了刘雅所讲《白蛇》的戏码,兴致十足,道:“这戏班子还在京都待多久?”
可见他并不想宣召玉麟班入宫,是打算微服出宫见识一番。
刘雅想了想,道:“玉麟班在京都口碑甚好,赚了个盆满钵满,自然是打算多演几折子,把名气打得再响亮些。不若儿臣以赵王府的名义,请他们来王府唱一阵子,父皇觉着可好?”
皇帝几乎没怎么思量,便欣然道:“甚好!”
“儿臣去听戏都是明着去的,京都都晓得,请了他们也是名正言顺。”刘雅思虑周全,又道:“父皇,借此良机,儿臣还想求个恩典!”
“你且说!”皇帝正打算尝一尝穆阳亲手剥的螃蟹,神情也益发舒展了。
“便请两位母妃同来吧,国公家里,大姐姐大姐夫,四郎永嘉,还有咱们的小六,都来家里热闹。”刘雅笑盈盈端着酒杯起身,来到皇帝案前,道:“让大伙借着父皇的恩泽,都听一听这玉麟班的戏,一起乐呵乐呵!”
皇帝凝神瞧着她,赵王妻子的人选,是宣文皇后挑了与他商量着定下的,她饱读诗书,更难得性子豪爽浑无文人的聒噪,才与赵王情投意合。皇帝心知,刘雅即便谨慎,也没有那些算计的花花肠子,便笑道:“准了,你去操办!”
而对于两位妃子来说,能出宫自然是好事。皇帝吃了螃蟹,与穆阳说着体己话,末了吹胡子道:“你知道什么!告他的折子早都堆在朕的案头了,足足这么厚一沓子!朕让他去修缮,他倒好,全然丢给了随行的官员,是一问三不知!”
“父皇,总比不懂装懂什么都要强插一手好!那才是真误事呢。”穆阳劝慰着,道:“今日佳节,父皇可别再说五哥哥的不是了。梅母妃见不到他,心里本就思念,再知道这些了,便得多两分惶恐!”
“依你!”皇帝无奈,喝了一杯酒,道:“要是五哥儿像你这般体贴朕心,朕这白头发能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