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霄顿了片刻,迟疑地伸出手,那灵蝶还真就轻扇蝶翼,飞落到了他的指尖。重霄身体僵直,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又出现方才的场景。
梁惜因含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解释道:“这片湖叫灵泽湖,也是我在无意中发现的。这些灵蝶唤作紫雾蝶,只栖息在水质极为纯净的湖边,也只在夏日才会出现。”
“紫雾蝶的特性便是在被触碰到蝶翼后会散做粉末,不久后会再次凝聚成形,极难捉摸,是以那些试着捕捉的人大多都以失败告终。”其实这些灵蝶捉回去也没什么用,只是看着好看罢了。
那紫雾蝶似在重霄的指尖待得有些腻,又扇动蝶翼,加入到它的同伴中去了。重霄看着空荡荡的指尖,还有些愣神。
梁惜因心中有几分欣慰,这几日下来,她还是第一次见重霄展露出这么多情绪。她没忘记今夜来找他的目的,又劝道:“所以啊,阿霄,这世间有的不仅仅是修炼,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存在着,不必过于沉浸在功法中。”
重霄凝视着梁惜因,星河与灵蝶映在她眸中,竟比湖面还要璀璨几分。
他动了动唇,一时说不上其他的话来,只是答应道:“好。”
梁惜因捏了捏他那张看似严肃的小脸,只愿他是真的听进去了。
两人又在湖边待了许久,直至紫雾蝶重又飞回芦苇深处,梁惜因才布下缩地阵:“很晚了,阿霄,我们也该回去了。”
重霄有几分不舍,他很喜欢待在这里的感觉,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梁惜因猜出了他的想法,笑眼宽慰道:“无妨,这世间风景万千,你若是想,为师随时都可与你同去。”
重霄抬起眸子,眼底是纯然的欣喜,郑重应道:“好。”
陵州城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将空气都打湿了。梁惜因踏出阵法,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牵着重霄:“走吧,为师送你回去。”
重霄迈着步子跟在她身侧,他抬头看了看伞,又看了看梁惜因,没忍住问道:“师尊,不是有种符唤作避雨符吗?”
梁惜因看着路,答道:“不错,只是我平日很少用这类符纸,还是更习惯撑伞。”
重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自那之后,他的乾坤袋中便也常常放着一把油纸伞。
是夜,重霄躺在木屋的床上,回想着方才的经历,心里隐隐有种落差感。他是活在黑暗中的人,而梁惜因就如一抹皎白却不刺目的月色,盈在了他的心间。
若是...这捧月光能一直为他停留就好了。
他答应了梁惜因不会过于纠结修为,可他也清楚,他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他太渴望变强了。重霄抬起手,在暗夜中注视着自己的手掌。自那日梁惜因用灵力帮他压制过后,他体内的怨气头一回安分了这么久,在极偶尔的时候,重霄甚至会忘记它们的存在。此时此刻,他心底陡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灵力修炼太慢的话,那怨气...?
心跳越来越快,直冲耳膜。这些怨气既是与他共存,那他为何不能去试着操纵它们,让它们为他所用、供他驱使?他自然知晓这般做的风险极大,甚至有可能他会反被怨气吞噬。从古及今,从未有过这种先例。但不试一下又怎能知道呢?既是想要变强,就总得承担些什么,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可他不想骗她。
重霄放下手,睁着眼躺了许久。周遭一片寂静,偶尔划过几声虫鸣,他内心的挣扎一刻都未曾停歇。
脑中似是有无数道声音在说——试试吧,不试又怎能知道结果呢,不会出问题的...不会的,试试吧......
夜色被黎明的晨光刺破,重霄握紧双拳,终是下定了决心。他还是...太渴求力量了。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歉疚感,实是让他不好受。只这一件事,重霄在心内道,他只会瞒着梁惜因这一件事,其余任何事都绝不会再向她隐瞒。
接下来的几日中,重霄确实发现用怨气修炼的速度比用灵力快多了,几乎称得上是一日千里。不过他一时也无法修炼得太快,怨气终究难控,一旦体内的灵力跟不上,这些怨气便会再次失控溢出,侵吞他的意识,与他争夺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就如今晚,怨气再度充溢着房间,脑中厉鬼的尖啸声直要把他撕作两半。重霄紧咬牙关,拼命维持着灵台的清明。这些时日下来,他已能试着去控制些怨气了,今晚的情况虽有些棘手,但熬一熬也不是不能挺过去,更别提他早已习惯这份疼痛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跌跌撞撞地出了院门。颤抖的双手支撑不了他布阵,他独自摸索在漆黑的山道上,向着记忆中的那处院落而去。
他想见她。
好像自遇见她之后,这一切就开始变得难以忍受起来。或许这只是因为他知道,梁惜因在见到他后会露出关切的神色,会温柔地唤他的名字,会抚平他身上的痛楚,会告诉他——“有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