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夹的菜没一会就在梁惜因面前堆成了小山,她抬起手,一左一右地止住了两人的动作,不顾那一委屈一疑惑的眼神,说:“好了,别给我夹了,你们自己也多吃一些。”
纪长天和常谧埋头用着饭。他们二人早已离宗,回来的时日并不多,也鲜少吃到梁惜时和重霄做的饭菜,但每一次纪长天都忍不住对常谧小声感慨道:“我总算明白师尊此前为何从不在饭堂用饭了。”
这口感、这味道,哪是区区饭堂能比的!比起合虚山的清汤寡水,更是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柳甫畅的半边脸上隐约还有红印,他嚼着口中的饭菜,真诚说道:“若是能让我天天吃到这样的饭食,我愿散尽家财。”
燕明昭无情戳穿他:“你哪来的家财,那不都是柳老爷的家财吗?”
柳甫畅:“......”口中的饭突然就不香了。
殷照十分不顾脸面地和小辈们抢着菜:“去去去,要尊师重道,明不明白?”
众人:“......”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做这一顿饭原是为了那新酿好的两坛酒,没过一会,梁惜因就将两坛梨花酿从树下起出。梨花的香气本是十分淡的,这一酿成了酒,那香气骤然浓烈起来,直往人鼻中钻去。风起,花瓣从枝头飞落,其中一瓣打着旋地落在了梁惜因杯中。
梁惜因晃了晃杯中清酒,就着那瓣梨花一饮而尽。芳香在口中绽开,溢满了口腔,也填满了胸腔,清冽极了。
扶岳想要添酒:“吃光了惜时做的点心是我不对,我这就自罚三杯!”
“一边去。”梁惜时在桌下给了他一脚:“罚你只能喝三杯!”
“惜时——好绝情啊——”扶岳嚎道。
谢既微笑着抿了口酒:“这梨花酿的味道,还是与以前无异。”
“是啊。”梁惜因回道。笑语不断,酒香如故,梨花树下的这场共饮,他们已等了两百多年。
一共就两坛酒,分到每个人杯中也没有多少,且梨花酿本就不易醉人。但不知是今日的春光太过和煦,还是席间的笑声太过喧沸,众人脸上竟都带着些微醉意。
杜昱打了个饱嗝,揽住叶天舟的肩膀,双目迷离地说:“叶兄,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再跟你打一架了!”
叶天舟面色酡红,高声喊道:“打就打,谁怕谁啊!”
江映和将脑袋插到他们二人中间,醉醺醺地说:“不许打架,都不许打架啊...”
苏柚枕着手趴在桌上,已是睡得不省人事。
谢淳不知何时坐在了地上,仰头对天道:“阵道,终于迎来了复兴啊...”
殷照还在高呼着:“好酒,好酒啊!”
纪长天抱着酒坛,正对着梨树喃喃自语。
扶岳喝的酒早就不止三杯了,此刻迷迷糊糊的,虎尾巴都露了出来,毛绒绒的,一下一下地扫着林韵舒的手心。
梁惜因正欲将最后一杯酒饮尽,却被重霄握住了手腕,“阿因,少喝些。”重霄面色依然苍白,像是丝毫没有被酒意影响。
梁惜因不依,凑过去在他颊上亲了一口,又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饮下了杯中酒。
重霄将手抬起,旋即又放了下去。面上被亲过的地方,带着微微的热意,一直烧到了心口。
仍旧笑着的谢既微和恨不得将茶盏捏碎的梁惜时:“......”有些事,在见多了之后,你不习惯也得习惯。
天边蓦地响起阵阵闷雷声,将还浸在酒意中的众人惊醒了片刻。
梁惜因双唇翕动:“惊蛰...”
又是一年惊蛰时。
雷声响在了落雪轩中,响在了漆吴山上,响在了大大小小的修仙门派,也响在了这浩浩凡尘中。一时之间,不论是乘着龟甲的玄修大能、携着一缕残魂在世间游走行善的医修,抑或是锦衣玉食的官家子弟、为生活奔波的万千百姓......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神细听着这道唤醒生灵无数、也唤醒了春日的惊雷。
天色慢慢阴沉下来,用完饭后,众人也并未久留,陆续晃悠着走出了院门。殷照对杜昱几人说:“喝酒不御剑,御剑不喝酒。来,我布个阵送你们回去。”
说着,他揪住双指捏符、正准备开溜的江映和:“御符也不行,从阵门走。”
梁惜时照旧留在最后才离开,他从院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重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会一直盯着你。
重霄:“......”
他露出微笑,和往常一般应道:“哥,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因。”
梁惜时又看了二人一眼,哼哼唧唧地走了。
院中复又空荡起来,却并无落寞之感。梁惜因酒意未消,在重霄怀中蹭了蹭,嘟囔道:“喜欢阿霄...”
重霄喉间滑动,将人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在了卧房内的檀木床上。原先的床早在三年前就被换掉了,落雪轩的这间卧房本就不大,眼下更是被檀木床占去了一半。
重霄欺身压在梁惜因身上,吻住她的双唇。粘腻的水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花香混杂着酒香在两人口中翻涌着,重霄只觉自己也要醉了。
衣带被解开,重霄的吻不断下移。梁惜因双颊通红,微微喘息着,衣服被掀开的凉意让她短暂清醒了片刻,她推了推重霄,“阿霄,现在还是白天...”
重霄手指轻动,窗扇在一瞬间合拢,室内昏暗下来。重霄动作不停,“无妨,阿因,没有人会过来。”
良久没等到梁惜因的回应,重霄抬眸,却见梁惜因不知何时已睡熟了,眉目舒展,面上潮红未退。重霄失笑,他与梁惜因额头相抵,抬手轻抚她的面颊,呢喃着说:“我也好喜欢阿因。”喜欢到...想和她相守至永远。
他起身替梁惜因和自己脱掉外衣和鞋袜,拥着她一同在床上躺下。
梁惜因睡得不安稳,一手在被中胡乱摸索着,直到被重霄牵住,她的神色才逐渐放松下来,唇边笑意浅浅。重霄凝视着她的面容,爱极了般的又在她唇上落下几个吻,极轻、也极柔。
室内静谧,唯余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窗外梨花飞旋,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年复一年,常开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