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回到物华堂,打发仙山去把丹桂叫来那会子,远山立在门口,想到自己当初出的主意酿成这样大一个苦果,前程无望,不由心灰意冷,潸然泪下。群山见状,自然要问,听罢缘由,先是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叹一句丹桂真是高运,又给远山递了揩泪的帕子。
群山与远山一道当差多年,从毛丫头一路被提拔到一等大丫鬟,虽然性情并不相投,却也有多年相伴的情谊。看远山战战兢兢的,心中不落忍,便替她出了个主意,让她主动领罚,来一招“负荆请罪”。
姚氏吃软不吃硬,见到远山受罪,自己先心软了,远山再略提一提多年的主仆之情,想必就能得到原宥,也不会影响前程。
群山服侍多年,熟悉姚氏性情,这个主意出得十分高明,姚氏果然不再怪罪远山,等开了春婚配的时候也没有因此黜落她,仍旧给她配了一门体面的亲事,许她在房里伺候。远山如获至宝,对群山感激不尽,对姚氏也更死心塌地。姚氏许她将功折罪,让她在丹桂跟前服侍,半是照料半是监视,她当差更是加倍尽心竭力。
此乃后话了。
且说金玉回到春晖堂交差,将姚氏的态度和承诺转述给花老太太,花老太太闻言,点头道:“老二媳妇是个好的。”
她之所以让金玉委婉提议给丹桂挪屋子,倒不是担心丹桂在姚氏眼皮子底下出什么纰漏,她忧心的是金桂。
金桂温柔体贴,心性却高,是个要强的姑娘。原本她与丹桂虽然都是房里人,但因着金桂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隐隐高出丹桂一头。如今丹桂有孕,即将飞上枝头,花老太太忧心金桂的要强没用在正道上,做了糊涂事,这才想把她们分隔开来。
如今从金玉口中听闻姚氏态度尚可,想必也不会对丹桂不闻不问,由着底下人作践,便松了一口气。
物华堂的这场风波,娉姐儿姊妹两个一些不知。她们累极,给花老太太请过安之后便回房补眠。睡到正午的时候被妈妈叫醒用午膳,在姚家吃得不惯,晚饭太油腻,早饭又齁甜,胃里难受得紧。还是巩妈妈拿了个主意,叫小厨房炖了一铫子的粥,炖得米都爆开了花,拿勺子将上头的油衣刮下来与娉姐儿吃,最是养胃不过。
至于婷姐儿,她倒是没有吃伤了胃,但有些晕车,坐了半日迷迷瞪瞪,坏了胃口。姚妈妈便亲自下厨,替她做了三个爽口的开胃菜。
到夜里花老太太过来用饭的时候,姐妹两个还没缓过来,面前摆的还是小厨房开的小灶。花老太太见了,自然要问,娉姐儿张了张口刚想说实话,转念想到姚家虽然不好,却是姚氏的娘家,不能让她在婆家人跟前丢了面子,赶紧把口一掩。
如此虽然没有说漏嘴,但也答不上花老太太的问话。婷姐儿赶紧说,是她们有些晕车,没缓过来,把场面圆了过去。
因着大房从中斡旋,桃姐儿点醒了花老太太,余氏又给姚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丹桂有孕一事在宁国公府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至少维持住了云淡风轻的表象,尽管暗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到夜间,丹桂有孕的消息才吹到了娉姐儿和婷姐儿的耳朵里。
娉姐儿在姚府的时候,还十分同情大舅母程氏,未曾想不过隔了一日,自己的母亲就处在相似的境地,错非母亲生养了好哥儿,便也要同程氏一般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女儿天性向母,听闻这个消息,娉姐儿先是小脸涨得通红,继而恨声道:“我再不理会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