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饯别宴的正日子,娉姐儿与婷姐儿果然带着姚氏预备的首饰,加上自己的一些心意,赴东府为桃姐儿添妆、饯别。
筵席设在旷怡斋,那里地方大,专为办宴所设,容纳了三府的娘子也不显得拥挤。余家的四位姑娘,出阁的未出阁的都来了,谢家的谢怀瑾和谢握瑜也都来了,加上殷府的三位,每个人再带上三五个丫鬟,旷怡斋中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人虽多,却一丝不乱,桃姐儿周旋在衣香鬓影之中游刃有余,没有任何一位小娘子受了冷落。桃姐儿的丫鬟黄榆、黄橼也领着丫鬟们有条不紊地上茶水,上点心,依照每一位小娘子的口味预备吃食,任谁来了也要叹上一句“周到”。
娉姐儿见状,心中仰慕之意愈甚,亲亲热热地挨过去,先向桃姐儿道喜,再拿出预备好的添妆。桃姐儿笑着收下了,道过谢,又招呼她们落座。坐在谢怀瑾边上的谢握瑜看见她们来了,眼睛一亮,急忙向她们招手,娉姐儿正要过去,桃姐儿却将她一拉,笑道:“二妹妹陪我走一走。”
这是有体己话要说的意思了。婷姐儿听见了,脸上神色不变,并没有露出羡慕嫉妒的神情,依旧笑吟吟的,先向娉姐儿笑道:“姐姐,我在瑜表姐那边等你”,又朝桃姐儿点头示意,这才款步向谢握瑜走去。
借由娟姐儿生病一事,桃姐儿已经对婷姐儿的心思深沉有所了解了,今日见她这份不动声色的从容,心中还是暗暗惊讶佩服。
七八岁的小姑娘,明明正是攀比挑剔的年纪。回想自己这点年纪的时候,还因为上元节挑闹妆的时候,余氏把本属于自己的一对雪柳分给了安成而委屈得暗自哭了一场,婷姐儿却处处让着姐姐。姚氏要求姊妹二人见客时的打扮一致,每个季度裁新衣的时候,花色都是娉姐儿挑拣,婷姐儿都无可无不可,从未表示反对,也未与娉姐儿分歧。从前只当她们心意相通,和睦无间,如今回头再想,便觉得婷姐儿的不争难得可贵了。
再如此时此刻,一向得姐妹二人敬慕的大姐姐留住了娉姐儿说体己话,婷姐儿既不羡慕,也不好奇,没有将失望之色表现在脸上,也没有借迁延不去表达自己的不满。光这一份心胸,就颇为难得了。
见娉姐儿懵懂而又好奇地看着自己,桃姐儿压下心中万般感受,冲她笑道:“旷怡斋后头的鸢尾开得好,二妹妹同我一道去看看罢。”
姐妹二人相携往旷怡斋后头走去。娉姐儿幼时便记得,东府园子里都是些光秃秃的绿叶树,无甚可看,唯有桃姐儿所住的春风浦附近种植着俏丽的花树。
旷怡斋位于春风浦的南面,在临近春风浦的那一面的确有一丛妍丽的鸢尾。如今正值花期,开得尽态极妍,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紫色的云雾,行至近处,又见深紫浅紫层次分明,如同栖息在花梗上的蝶。娉姐儿素来喜爱鲜花,不由看住了,俨然忘了桃姐儿领她出来看花不过是一句托词。
桃姐儿见她一派天真,不由发笑,心中一片柔软,又将初闻她戕害庶妹时的恶感淡去几分,笑道:“你若喜欢,宴后折两枝回去,或是插戴,或是供起来赏玩,都相宜的。”娉姐儿慌忙道:“不必了,我只觉得它们紫微微的好看,就由它长在花圃中,远远赏玩便好。”
娉姐儿语毕,见桃姐儿神色和悦,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好奇地眨着眼睛问道:“大姐姐喊我出来,要同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