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姐儿解释完,姚氏头一个信了,她笑道:“我就说你们几个嘀咕什么呢,隐隐约约听到‘沅沅’、‘沅沅’的,还当你们几个小家伙要造反,学你们祖母的舌,原来说的是‘长长远远’啊。”
花老太太也笑起来:“我哪里还能再活五十年,真要到那岁数,就不是人瑞了,变成个老妖怪。”殷萓沅忙道:“我看娉姐儿说得很是,娘就要活得长长远远的,有了曾孙子还不够,要看着曾孙子再娶亲生子,给您生玄孙,玄孙再给您生个来孙,这样一路晜孙、仍孙、云孙、耳孙,滴溜溜地生下去,几世同堂,那才叫好呢。”
花老太太被小儿子逗得笑得直眯眼,一叠声儿道:“好好好,只要你们做儿子、孙子的不嫌弃,老婆子就一直活着,给你们抱曾孙子、玄孙子、来孙子……一路抱到耳孙子去!”
众人闻言,连忙一起站起来,说了许多表孝心的祥瑞话,场面无比温馨和睦。
不过姚氏最终并没有麻烦花老太太延请公侯人家的主母充当正宾,而是自家敲定主意,分别给娉姐儿、婷姐儿延请了自己娘家的两个弟媳妇参加及笄礼。或许在姚氏看来,娘家的体面丝毫不逊色于公侯人家,又或许是前一阵子才在新宁伯府受了公侯人家的蔑视,不愿意在女儿的人生大事上也为人轻鄙。请两个女儿的舅母担任正宾,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在,更为亲近,意头也好。
至于赞者的人选,多是及笄者的平辈,姚氏便想请桃姐儿和安成两位姐姐来替两个女儿全礼。一则二人一个是堂姐,一个是表姐,也都是近亲;二则这两位少妇在娘家和夫家的声誉也都十分不错,没有富贵人家的骄娇之气,又都是福气深厚的有福之人。
余下的摈者、执事、乐者等人,姚氏也都一一量才、论亲择定了合适的人选。
因着及笄古礼的正日之前,还有三日戒宾,一日宿宾的礼数,故而虽然论理要到了行礼前三日,姚氏才以笺纸书写请辞,派人送达程氏、钱氏妆次,书曰“某有子某,若某之某亲有子某,将加冠於其首,愿吾子之教之也”云云。实则总要早早同娘家通过气,若是两位弟媳妇有什么不便,也好早些改请人选。故而姚氏提早一两个月便分别向她中意的参礼宾客去信,信中特意说明,若是有意,接着信便可启程,在宁国公府小住一些时日,一来省了及笄礼前夕仓促奔波,二来亲戚之间一道住着,也好多多联络感情。
众宾客接着信,全都欣然规往,无人推辞。只是除了钱氏,余下三人都是一府的主母,或是已经当家,或是要在婆母跟前侍奉,协理家务,哪里能够到亲戚家长住。故而程氏、桃姐儿皆同姚氏说定,等到了九月中旬,再提前一两日启程,绝不耽误了及笄礼。
而钱氏则领着姚府的两位小娘子,大房的姚天锦和二房的姚天铃,即刻启程,到殷家小住。至于安成,她本人已为人妇,或许不方便到外祖家长住,但将女儿怀庆郡主杨琛送到了宁国公府来随喜并观礼。
于是姚氏又要忙忙地给亲戚们安排住处,因着杨琛身上有郡主的头衔,不好随意将她当成个寻常亲戚看待,故而还要请动余氏,妯娌两个商议着该如何接待。最终商定由余氏在东府开了垂緌楼供杨琛居住,姚氏则将西府的竹林精舍收拾出来,以备接待钱氏和两个侄女。
垂緌楼是东府春夏秋冬四景小院中的夏之院,取的是虞世南诗中的“垂緌饮清露”一句,院中绿树成荫,夏日里满屋茵茵生翠,几簟生凉,堪称一绝。于夏秋之交居住,肌肤清凉无汗,最为舒适宜人。余氏特意择了此处接待杨琛,也足见宁国公府上下对昭懿皇太后的血脉是何等重视、疼爱了。
至于西府的竹林精舍,则位于看花亭边上的小竹林中,原本建造的时候,是殷萓沅别出心裁,打算在内院安置一个可以清心消闲的地方,以备偶尔听听竹浪千重,吟诗作赋,抑或是冬日围炉夜话,仿着乡野村夫布衣蔬食、把酒桑麻之乐。后来建成之后,终于难免天性,为富贵繁华所迷,在华宝堂和前院的书房衡庐中盘桓得最多,倒是将竹林精舍闲置了。平日里除了几个孩子玩捉迷藏的时候偶尔会躲进去闹着玩,也就是看园子的几个妈妈时不时偷个闲,进去歇脚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