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破露湿香帐,轻拢慢捻恣意怜。”此等艳词秽语的始作俑者,现在还全然不知,自己竟然在全江湖人的面前调戏了一番钟问策。
话说,桑兔那天回到青鸾宫后,大雨倾泻而下,窗纱随风飘荡,她听着叮叮咚咚的声音,笑了起来。
花园里种了好些奇珍异草,随着大雨的洗礼,她一样一样看过,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海棠、紫竹、绿枝……雨声渐歇,纱帘尽湿,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钟问策的脸,还有黄金一万零一两,唔,她好像真的有那么多银钱,可能还不止。
在南梦山的日子很轻松,姑娘们每一天都嘻嘻哈哈地,欢声笑语从早到晚。
这天,云雀和柳莺捧着一个玉白的胭脂盒,跟桑兔说这是最新款的脂膏,涂在脸上可以瞬间回到豆蔻之年。桑兔听后只是笑笑。
“小主,重返青春年少啊!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啊!如果上天给你个机会,让你回到十四、五岁,你也不愿意吗?”柳莺夸张地说着。
“不愿意。”
“为什么呀?”
“那岂不就是说,我曾经受过的苦,还得再来一遍呀!”桑兔笑起来。
云雀用胳膊肘怼了下柳莺,拼命使眼色。
柳莺赶紧找补道:“哎呀!有不开心的,也肯定有开心的吧!只要记住开心的就好啦!”
桑兔点点头,冲她竖了大拇指。“嗯,我们柳莺真聪明!”
然而没过几天,姑娘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尤其是云雀,虽然她的脸红扑扑的非常鲜嫩,但是她的眼睛也变得红红的,视线还变得模糊起来。
柳莺很害怕,因为那个脂膏,是她悄悄跑出去买回来的,要是等宫主回来知晓了,恐怕得扒掉她一层皮。
于是柳莺只好求助于桑兔,她们的小主,最是通情达理、爱护她们了。上次有关画眉那件事,是之前画眉外出办事时偶遇风流倜傥的吴三爷,一来二去地就欢好上了,结果那个吴三爷转身就不认账。画眉回来后总是偷偷哭泣,柳莺知道了,就私下告诉了桑兔小主。小主二话不说,就去要帮画眉出头,只是不料吴三爷死了,也算是老天开眼吧。
“云雀的眼睛怎么了?看过医师没有?”桑兔皱眉。
“医师说是中毒了,毒应该就是在那个脂膏里。需要知道脂膏里的毒物成分才好调配解药。”柳莺牵着视线模糊的云雀,一同跪倒在桑兔面前,恳求道:“小主,你帮帮我们吧!”
桑兔赶紧把两人扶起来,“起来说话。柳莺,快扶云雀坐下,你们把关于这个脂膏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
钟问策打马狂奔于竹林间,根据符容查到的线索,他要去缇香山庄找红莲浥露霜的部分源头,还有,得尽快找到调香师,要调制解药,原配方是关键。
这里离南梦山并不很远。没来由地,他想起了之前在竹林间听到的那阵欢声笑语。原来她真的是忘记了么?忘记了他们了?忘记了他?她把断泪留给他,叫他不要忘记她,而她自己却忘记了。
钟问策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她过得十分痛苦,痛苦到唯有忘记,才能继续活下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觉得遗忘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们之间的事情,关于她的痛苦的部分,由他来记着,而她只要记得开心的就好。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钟问策立即侧身,一支利箭将将擦着他的耳边飞过。一切全凭本能,下一瞬,他拍马而起,跃至半空,又躲过几十支利箭。他在空中一拧,落于两丈外。这时周围冒出十几个黑衣人,二话不说直直向他冲过来。
钟问策眸光一沉,明白一场恶战是无法避免的。但他的内力支撑不了太久,只能速战速决。只见他如流星般穿梭于黑衣人中,瞬间卸掉对方的武器。然而,就在他空手卸掉最后一人手中的长刀并将对方打倒在地后,又冒出了六人,倒挂金钟,从树顶滑下,同时放出弓箭。看来他们是知道没有办法活捉他,所以打算下死手了。
钟问策已经感觉气力不济了,只能就地一滚,堪堪躲过几支利箭。这次是他大意了,独身一人来查红莲浥露霜。入了江湖,原以为用化名就可以免去许多麻烦。果然是人怕出名啊,随着他的“艳名”越传越广,难免不被有心人认出。
眼看第二轮利箭即将到来,他本想提气飞身而走,但是喉头一阵腥甜,身子一软,单膝点地,同时呕出一口血来。黑衣人一见他这样,向同伴使眼色,利箭没有射出,反而以包围之势,向他缓缓靠近。
很好。就趁现在!钟问策默默调动身体剩余的内力,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包围圈。
忽然有破空声传来,众黑衣人警觉回头看去,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下肢一麻,而后纷纷软到在地。
钟问策看清了,是银针,可是他也来不及躲避,只觉肩颈一麻,倒下了。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句轻轻的叹息“哎呀,失策!”
当钟问策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陌生的纱帐,可能是驿站。转头看到坐在桌前的一抹淡绿身影,鸦发顺滑垂下,铺满纤瘦挺直的背脊,她正在捣鼓着什么,轻微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