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问策和符容刚进扬州城,就有密探迎上,将姜叔发来的消息转告给他们。
消息称探春城及附近的城镇有不少女子失踪,且大都是歌姬、艺伶等年轻女子。其实年轻女子失踪的案件不多,但是也不少见,大多数后来都证实是离家出走、与人私奔一类的。真正的恶性事件并不常见,尤其还是探春城,那就更少了。半个月前,妗玉夫人陆续发出了信函,请江湖朋友们关注一下。恰好钟问策发去消息寻找赵昭楠和赵昭宏的下落,以防万一,姜叔一边安排找人,同时也将此事及查到的信息回传到扬州。
“辰勾城北翔山庄?”符容觉得耳熟。
“在探春城西园小筑里被杀的那位徐弘葳,就是来自北翔山庄。”钟问策提醒道。
“哦!就是刘一变他……”符容突然噤声。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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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不断靠近的群星,头顶是透明的河流。钟问策站在甲板上。在收到姜叔的信息后,他跟符容没有回苦昼园,而是转去码头,直接乘船前往辰勾城。
水汽浓重,雾气弥漫,露水沾湿了他的脸颊,他想起了小兔印在他唇角的那个吻,湿湿软软。也只有在这样的寂静的夜里,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任由自己的心湖如春潮涨落。
前方隐隐约约有灯火,估计是来往的船只。可能是那艘船过于庞大,犹如深海巨兽,钟问策没来由的心跳加速起来。
渐渐近了,他看到了破浪而来的船头,竟比自己乘坐的这艘高出约五尺,而在浪花和碎波间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影影绰绰,独立绯雾。
钟问策瞬间睁大了眼眸。哪怕众生漫延,泪海被填,他也能认出,毕竟是他刻在心上的一道身影。
原来是他的心脏早早地预感到了她的出现,现在正咚咚地打着鼓点,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自从上次一别,将近小半年了。他静静地等着,只想再近一些,近到她也能看清他的脸,他再开口唤她,以免惊吓到这只小兔子。
忽而,一抹修长的身影从她背后的浓雾中出现。只见她回转过身,厚实的披风裹住她的身子,一同被来人拥入了里,是申屠宫主。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两艘船相错而过。钟问策始终没有喊出她的名字。
符容走出船舱,看到他们聪慧过人的阁主大人正站在船头吃风,衣摆飞扬,人却一动不动。不过,符容敏锐地察觉到他此刻的沉默很奇怪,不是那种缄口不言的无声思量,而是困于暗室中的默然忍受。符容觉得自己似乎插不上话,也不该打扰他,就又退回到了舱内。
申屠隽骨抚过桑兔苍白的面颊,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摩挲着她消瘦的下巴,“死孩子,你身体才刚好就在船头吹风,怎么,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想让我心疼?嗯?”
桑兔在他怀里仰起脸,“隽骨叔叔,她们会不会已经……”
申屠隽骨拍拍她的背脊,深邃眼眸中流光浮动,接着眼角刺青一拧,“乖,不会有事的。谁敢动我青鸾宫的人,估计是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见黄泉路长什么样了。”
桑兔面容一动,还有点儿想笑。隽骨叔叔顶着一张美如仙灵的面庞却说出恍若地狱恶鬼的话,真真是无所不能又震人心魄的强大存在。可是这种强大却不会让她感到害怕,因为他的强大在于保护,并非征服。
此时她还想起了一个人,面若玉兰坠露、黛眉粉颊,形如鹓动鸾飞、萧萧木落。明明身娇体弱、薄云嫩冰,自己身处无尽的黑夜,却还要照亮他人。
不知何时起,那人发出的光晕竟是把她也笼住了,温煦却不灼人。在漫长的岁月里,于马背上穿过的荒野中,她的世界莫名其妙地朝着他倾斜,竟是不能自己地想要向他奔去。只是她心里还有些沟坎儿需要跨越,之后才能义无反顾地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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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问策和符容到达了辰勾城,但不急着赶往北翔山庄,而是来到了清韵茶楼等候消息。
甫一进入大堂,他俩就听到有人谈论着北翔山庄,于是特意坐到了旁边一桌。
话说去年庄主徐茂铖失去独子后,做了二十年鳏夫的他竟然开始纳小妾了,一个接一个的,今天进门的那个新娘已经是第六了。
“呵!不愧是徐庄主,老当益壮!诶,你说他会不会是有什么灵丹妙药,比如回春丹之类的?”
“要有的话我肯定买!”
“不过,这小媳妇儿娶进门,听说都不让回娘家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北翔山庄那么大的家业,没事回什么娘家呀!”
“也对。哎——我要是有那么大的园子,那么多媳妇儿,都不敢想象这辈子会有多快活!”
“话说回来,徐庄主也挺可怜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呐,那可是独子啊!”
“呵!就徐少爷那个风流纨绔,肯定也是守不住家业的。”
“嗨!这谁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