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客气,”罗恩说,“那是给谁的?”他看着她手里那个漂亮的礼包问。
“克利切。”赫敏愉快地说。
“最好别是衣服!”罗恩警告道,“你知道小天狼星说的,克利切知道得太多,我们不能把他放走!”
“不是衣服,”赫敏说,“虽然要按我的意思,准会让他换下那块臭烘烘的破布。这只是一条花被子,我想可以让他的卧室亮堂一点儿。”
“想想看,”小天狼星刚好从食品间端了一只大火鸡出来,“最近谁见到克利切了?”
“我从来的那天晚上之后就没见过他。”哈利说道,“你把他从厨房轰了出去。”
“对了……”小天狼星皱眉道,“我想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他准是藏在楼上……”
“他不会走了吧?”哈利说,“你说‘出去’,他可能会以为你叫他离开这所房子?”
“不会,家养小精灵没有衣服不能离开,他们被束缚在主人家里。”小天狼星说。
“他们要真想离开的话是可以走的。”哈利提出了异议,“多比就是,两年前他离开马尔福家来给我报信。他后来不得不惩罚自己,但他还是出来了。”
小天狼星沉默了一下,光线偏暗的壁炉侧面让他深灰色的双眼看起来几句是漆黑的。然后说:“我过会儿去找他,我想我会发现他在楼上对着我妈妈的旧布鲁姆女裤痛哭流涕呢……当然,他也可能爬到晾衣橱里一命呜呼……但我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男孩子们都笑了起来,但赫敏用责备的眼光看着他们。
吃了圣诞午餐之后,他们打算再去看看韦斯莱先生,由疯眼汉和卢平带路。蒙顿格斯赶上了吃圣诞布丁和果冻蛋糕,因为圣诞节地铁不开,他“借”了一辆车子,但加布里埃尔很怀疑他是否征得了主人的同意。蒙顿格斯开车。韦斯莱夫人犹豫了一阵,不难看出她对蒙顿格斯的不满正在与是否用魔法旅行的心理做斗争。最后车外的严寒和子女们的恳求取得了胜利,她高高兴兴地坐到了后排弗雷德和乔治的中间。
他们很快就到了圣芒戈,一路上车辆稀少,只有一些去医院的巫师悄悄走在寂静无人的街上。加布里埃尔等人下了车,蒙顿格斯把车开过街角去等他们。他们溜达到穿绿尼龙裙的假人站的橱窗跟前,然后一个一个穿过玻璃。
候诊室一派节日气氛:明亮的水晶泡泡变成了红色和金色,像巨大的圣诞彩球,闪烁着。每个门口都挂着冬青,用魔法加盖了白雪和冰凌的圣诞树在每个屋角闪闪发亮,树尖顶着一颗闪烁的金星。
他们发现韦斯莱先生倚在床上,腿上放着吃剩的火鸡套餐,脸上带着绵羊般温顺的表情,而卢卡斯?德文特双手抱胸站在一边,韦斯莱先生压根不敢抬头看他——像油撞上火,无声无息之间准备制造一场巨大的爆炸。
“情况怎么样,亚瑟?”大家向他们俩问过好,送了礼物之后,韦斯莱夫人问。
“很好,很好。”韦斯莱先生的语气有点过分热情,“你——哦——没见到斯梅绥克治疗师吧?”
“没有啊,”他太太起了疑心,“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韦斯莱先生轻松地说,开始拆那堆礼物,“今天都过得开心吗?得了什么礼物?哦,哈利——这个太棒了——”他打开了哈利送的保险丝和螺丝刀。
韦斯莱夫人似乎对他的回答不大满意。当他侧过来和哈利握手时,她看了看他睡衣里的绷带。
“亚瑟!”她说,声音像捕鼠夹发出的声音一样尖脆,“你换了绷带。为什么早换了一天,亚瑟?他们说要明天才换呢。”
“啊?”韦斯莱先生好像很害怕,把被单拉到了胸口以上,“没——没什么——这是——我——”
卢卡斯发出了一声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冷哼。
韦斯莱先生既不敢向左看更不敢向右看,最后像一个被扎破得了气球一样慢慢泄了气。“唉——别生气,莫丽,奥古斯都·派伊出了个主意……你知道,他是实习治疗师,一个可爱的年轻人,爱研究……这个……补充医学……我是说一些麻瓜的老疗法……叫做缝线,莫丽,它对——对麻瓜的伤口很有效——”
韦斯莱夫人发出了一声介于尖叫和咆哮之间的可怕声音。卢平走到狼人床前——他没人探视,正愁闷地望着韦斯莱先生身边的这群人。比尔嘀咕说要去拿杯茶,弗雷德和乔治跳起来要跟他一起去,一边咧着嘴笑。
“你想告诉我,”韦斯莱夫人一个字比一个字说得响,似乎没发觉其他人都在惊慌逃窜,“你在瞎用麻瓜的疗法?”
“不是瞎用,莫丽,亲爱的,”韦斯莱先生恳求地说道,“只是——只是派伊和我想试试——只可惜——对这种特殊的伤口——它没有我们预期的那么有效——”
“只可惜麻瓜的手段对这种特殊的伤口没有你们预期的那么有效,嗯?”卢卡斯俯下身来,手指一下一下叩在自己用来作记录的写字板上。
“什么意思?”韦斯莱夫人一把抓住卢卡斯,另一手指指指向病床上似乎在瑟瑟发抖的韦斯莱先生,“不要瞒我,卢卡斯,请你一字一句地把这个人做了的蠢事全部告诉我。”
“嗯…我带哈利去拿杯茶,他还没去过茶室呢!”加布里埃尔踹了哈利一脚,两个人一起跳起来往外跑。
赫敏、罗恩和金妮几乎是和他们一起冲到门口的。关门时他们听到了韦斯莱夫人的尖叫:“你说什么?缝针?把人的皮缝在一起?!”
“这就是爸爸。”金妮摇着头说道,他们沿着过道走去,“缝线……”
“他本来也许能多隐瞒一会儿。”加布里埃尔说,“但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卢卡斯,他最近职业道德感正在顶峰。”
“其实缝针对非魔法伤口挺有效的,”赫敏公正地说,“我想是蛇毒里有什么东西把它化掉了……茶室在哪儿呀?”
“六楼。”加布里埃尔不需要思考就回答道,“我带你们去。爬楼梯的时候不要看旁边那些画像,上面的治疗师都比较…喜欢诊断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
他们走过一道道双扇门,看到了一架摇摇晃晃的楼梯,墙上挂着面目狰狞的治疗师的画像。爬楼梯的时候罗恩气得够呛,因为有个中世纪的巫师叫喊说他显然有严重的散花痘,甚至追了治疗师追了罗恩六个画框。
“我没有散花痘!”
“可您面现触目瑕疵,少爷——”
“那是雀斑!”罗恩大怒,“回你自己的画框里去,别缠着我!”
他转向竭力绷着脸的其他几个人:“这是几楼?”
“五楼,”加布里埃尔说,“我爸爸办公室在这边,我们还要再爬一层——”
标有魔咒伤害科的双扇门上的小窗后,一个成年男人鼻子压在玻璃上,在盯着他们看:金色的鬈发、明亮的蓝眼睛,长相一般如同雕塑似的精致,但露出一副茫然的笑容。
“哎呀!”罗恩也瞪着那男子。
“天哪,”赫敏突然惊叫道,“洛哈特教授!”
前前前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推门走了出来,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长袍。
“你们好!”他说,“我想你们要我签名,是不是?”
这时一个脑袋从走廊另一头的门后探出来叫道:“吉德罗,淘气的孩子,你跑到哪儿去了?啊!加比也在这里。”
一个头上戴着金银丝花环的中年治疗师梅莲姆?斯特劳匆匆跑来,她不再年轻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踮起脚亲了亲加布里埃尔的脸颊。
“你是洛哈特教授的主治治疗师吗,梅莲姆?”加布里埃尔也笑了起来,“圣诞快乐!”
“是呀。”梅莲姆语气欢乐地说,“没有生病吧,埃尔?你们知道吗,从来没有人探视过吉德罗,可怜的小羊羔,我想不出为什么,他这么可爱,对不对?”她拉起洛哈特的手臂,宠爱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个早熟的两岁儿童,“他几年前很有名,我们希望这种给人签名的爱好能够使他记忆有所恢复。请这边走好吗?他住的是封闭式病房,一定是趁我拿礼物进去的时候溜出来的,那扇门通常都锁着……他不危险!只是,”她压低了声音,“对他自己有点危险,上帝保佑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走出去记不得怎么回来……你们来看他真是太好了——”
“啊,”罗恩徒然地指着楼上,“其实,我们只是——哦——”
可是治疗师期待地冲着他们微笑,加布里埃尔在旁边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罗恩“想去喝杯茶”的嗫嚅低得听不见了。他们无可奈何地对视了一下,跟着洛哈特和治疗师走去。
“你认识她吗,埃尔?”罗恩小声说,“我们能不能别待太久……”
“她人特别好,”加布里埃尔解释道,“我爸爸没空陪我的时候,都是她带我玩,甚至还送我去上学过两次。”他看着梅莲姆用魔杖指着杰纳斯·西奇病房的门念了声“阿拉霍洞开”时,脸色骤然变了,“哦,天啊,我们最好别进……”
门应声而开,梅莲姆第一个走进去,一只手紧紧抓着吉德罗的胳膊,回过头来招呼后面的孩子们快点跟上。
“这是哪里?”赫敏轻声说。
“这是长住病房,永久性魔咒伤害。”加布里埃尔说,哈利、罗恩、赫敏和金妮都专注地看着他,“依靠强化治疗和一点运气,有很小的可能使病情有所好转……”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嗯…里面有你们可能认识的人,我是说,希望大家不要露出特别惊讶的样子。”
“我们不会的。”金妮说。
“好啦,我得去发完圣诞礼物,你们可以和吉德罗聊一会儿……”梅莲姆领着自己的病人坐到一张凳子上,又冲他们笑了笑,才继续往病房深处走去。
吉德罗的床头板上贴着他自己的照片,都在向新来者露齿微笑,挥手致意。许多照片上有他笔画幼稚的签名。他刚被梅莲姆按到椅子上,就拉过一沓照片,抓起羽毛笔,狂热地签起名来。
一个面色灰黄、愁眉苦脸的男巫躺在对面床上,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仿佛对周围事物不知不觉。隔了两张床是一个满脸长毛的女人。病房另一头的两张床有花帘子围着,给病人和探视者一些隐私。
“你的,阿格尼丝,”梅莲姆愉快地跟脸上长毛的女人打招呼,递给她一小堆圣诞礼物,“看,没有被忘记吧?你儿子派了猫头鹰来说他晚上来看你,真不错,是不是?”
阿格尼丝响亮地吠叫了几声。
“布罗德里克,你看,有人送给你一盆植物,还有一个漂亮的日历,每个月是不同的鹰头马身有翼兽,会带给你好心情的,是不是?”梅莲姆快步走到自言自语的男子跟前,把一盆怪难看的植物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又用魔杖把日历挂到墙上,那植物的长触手摆来摆去。“还有——哦,隆巴顿夫人,您这就走吗?”
病房那头的帘子已经拉开,有两人从床边走出来:一个可怕的老女巫,穿一件绿色的长袍,披着虫蛀的狐皮,尖帽子上显然装饰着一只秃鹫的标本,她后面跟着一个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圆脸男生纳威。
哈利猛地握住加布里埃尔的手腕,看到对方垂下的睫毛后反应过来了一切。他拼命想转移其他人的注意,让纳威悄悄走出病房。但罗恩听到“隆巴顿”也抬起头来,已经叫出了声:“纳威!”
纳威浑身一震,畏缩了一下,仿佛一颗子弹刚从他身旁擦过。
“是你的朋友吗,纳威,小乖乖?”纳威的奶奶亲切地说着,向他们走来。
纳威似乎宁愿自己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就是不要在这里。圆鼓鼓的脸上泛起紫红色,他不敢接触他们的目光。
“啊,对了,”他奶奶仔细端详着哈利,伸出一只枯干的、鹰爪般的手给他握,“对,对,我当然知道你是谁。纳威对你评价很高。”
“好——谢谢。”哈利和她握了握手。纳威没有看他,只盯着自己的脚,脸上越来越紫。
“你们两个显然是韦斯莱家的,”隆巴顿夫人高贵地把手伸给罗恩和金妮,“对,我认识你们的父母——当然,不大熟——是好人,好人……啊,加比,你最近还好吗?”
“很好。”加布里埃尔尽量笑了一下。
“你一定是赫敏·格兰杰吧?”隆巴顿夫人视线向后转,继续说道。
赫敏听隆巴顿夫人知道她的名字似乎吃了一惊,但也握了握手。
“对,纳威跟我说过你。帮他渡过了一些难关,是不是?他是个好孩子,”她用严厉审视的眼光沿着尖鼻子向下瞅着纳威,“但没有他爸爸的才气,我不得不说……”她把头朝里边那两张床一点,帽子上的秃鹫吓人地抖动起来,“哎,艾丽斯,什么事?”
纳威的母亲穿着睡衣缓缓走来。她已不再有穆迪那张凤凰社最早成员合影上那样圆润快乐的脸庞。她的脸现在消瘦而憔悴,眼睛特别大,头发已经白了,零乱而枯干。她似乎不想说话,或是不能说,但她怯怯地朝纳威比画着,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又一个?”隆巴顿夫人有点疲倦地说,“很好,艾丽斯,很好——纳威,拿着吧,管它是什么……”
纳威已经伸出手来,他母亲丢给他一张吹宝超级泡泡糖的包装纸。
“很好,亲爱的。”纳威的奶奶拍着她的肩膀,装出高兴的样子。
但纳威轻声说:“谢谢,妈妈。”
他母亲蹒跚地走了回去,一边哼着歌曲。纳威挑战地看着大家,好像准备接受他们的嘲笑。
“好吧,我们该回去了。”隆巴顿夫人叹息道,一边戴上长长的绿手套,“很高兴见到你们大家。纳威,把那张糖纸扔到垃圾箱里,她给你的都够贴满你的卧室了吧……”
但祖孙二人离开时,所有人都看见看到纳威把糖纸塞进了口袋里。
门关上了。
“我一直不知道。”赫敏眼泪汪汪地说。
“我也不知道。”罗恩声音嘶哑。
“我也是。”金妮小声说。
“我…从我有记忆起他们就在这里了。”加布里埃尔说,“他们以前都是傲罗。”
“我也知道,”哈利难过地说,“邓布利多跟我讲过,但我保证不说出去……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就是为了这事进阿兹卡班的,她对纳威的父母用了钻心咒,害得他们发了疯。”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传来洛哈特气愤的声音:“喂,我的连笔字可不是白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