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搞砸了,哈利,”罗恩沮丧地说,“我们照你说的做了,检查了活点地图,没有看到马尔福在上面,我们想他一定在有求必应屋,所以我、埃尔、金妮和纳威就跑过去守在那里……但是却让马尔福给溜过去了。”
“我们守了一个钟头,他从那个屋里出来了,”金妮说,“他独自一人,抓着那只恶心的枯手——”
“他的‘光荣之手’,”加布里埃尔说道,然后从口袋里翻出那只最后被他用飞来咒从马尔福手上夺来的魔法道具,“只有拿着它的人才能看见亮光,记得吗?”
“不管怎样,”金妮接着说,“他一定是在检查食死徒溜进来是否安全,因为他一看到我们就向空中扔了秘鲁进口的隐身烟雾弹,顿时漆黑一团——我们试了所有的办法——荧光闪烁,火焰熊熊,但没有东西能穿透那一片黑暗。”
“我们只好从走廊里再摸索着出来,同时还听到有人从旁边冲了过去。很显然是因为马尔福有光荣之手,可以看见并引导他们,但我们不敢施任何魔法或抛出任何东西,怕击中自己人。当我们走到一个有灯光的走廊时,他们都跑光了。”
“幸运的是,”卢平嘶哑地说道,“埃尔想到了用守护神传递信息,我们立刻去八楼找他们,没有让食死徒在时间上占到太多先机。几分钟后我们发现那些食死徒正在奔向天文塔。马尔福显然没有料到有这么多人放哨,他似乎很快就用完了他的隐身烟雾弹。战斗爆发了,他们分散开来,我们上去追击。一个叫吉本的食死徒却突围跑掉了,朝着塔楼的楼梯奔去——”
“去放出黑魔标记?”哈利问道。
“对,肯定是这样,他们准是在离开有求必应屋前就安排好的,”卢平说,“但我想吉本不愿意一人待在那里等邓布利多,因为他又返回楼下加入了战斗,结果被一个没打到我的杀戮咒击中了。”
“罗恩在和埃尔、金妮、纳威一起盯着有求必应屋,”哈利转向赫敏说,“那你在——?”
“在斯内普的办公室外面,是啊,”赫敏轻声说道,她的眼眶里泪光闪耀,“和卢娜、西莫还有迪安一起。我们在外面待了很久,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活点地图在罗恩那儿……将近午夜的时候,弗立维教授闯进地下教室,他大叫着城堡里有食死徒,我想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和卢娜在那里,他直接冲进斯内普的办公室。我们听到他说斯内普必须和他一起回去帮忙,然后听到一声响亮的重击声,斯内普奔了出来。他看到了我们,然后——然后——”
“什么?”哈利催促着她。
“我真是太蠢了,哈利!”赫敏用尖细的声音小声说,“他说弗立维教授瘫倒了,我们应该进去照看,而他去——而他去帮助迎战食死徒——”
她羞愧地捂着脸,从指缝里接着说下去,所以声音有点发闷。
“我们进了他的办公室,想看看能不能帮助弗立维教授,只见他昏迷在地板上……现在看来很明显,一定是斯内普对弗立维使了昏迷咒,但我们当时没有意识到,哈利。我们没意识到,我们竟然让斯内普走了!”
“但好在我们认为留下两个人看着弗立维教授就够了,我和西莫决定去跟上斯内普。”迪安说,“但是他已经走很远了,所以我们没法拦住他。他上了楼,找到了你们战斗的地方,我只能一直大喊来提醒你们斯内普过来了。”
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同时看见斯内普顺着大理石楼梯往上跑,黑色的长袍像往常一样在身后飘动着,边跑边从袍子里抽出魔杖。
“不是你们的错,”卢平肯定地说,“如果你们没有听从斯内普的话闪开或者在半路强硬将他拦住的话,他可能已经杀了你们”
“那个时候我们遇到麻烦了,我们正处于下风。”唐克斯小声地说,“吉本倒下了,但其他食死徒似乎要血战到底。纳威受了伤,比尔遭到了芬里尔·格雷伯克的猛烈攻击……当时漆黑一团……魔咒四处乱飞……那男孩马尔福不见了,他一定是溜了,顺着楼梯上了塔楼……埃尔第一个发现了他,跟着冲了过去,然后更多的食死徒跟在他们后面,其中有人施了一个魔咒封住了他们身后的楼梯……纳威直冲过去,被弹向了空中——”
“除了埃尔在楼梯被封前已经通过外,魔障形成后我们再没有人能够突破,”罗恩说,“那个大块头食死徒仍然朝着四周乱施魔咒,从墙上反弹回来的魔咒都差一点儿就击中了我们……”
“然后斯内普出现了,”唐克斯说,“然后他又不见了——”
“我听到迪安的声音,也看到斯内普冲着我们跑过来,但是恰好那个大块头食死徒的一个魔咒打来,我躲开魔咒后,斯内普人就不见了。”金妮说。
“我看到他直接跑过了那道魔障,好像魔障不存在似的。”卢平说,“我试图跟在他后面冲过去,结果和纳威一样被扔到了空中……”
“他肯定熟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魔咒,”麦格轻声道,“毕竟——他是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师……我当时想他是忙着去追赶逃上塔楼的食死徒……”
“他是,”哈利狂怒地说,“但是他是追去帮助他们,而不是阻止他们……我敢打赌有黑魔标记才能通过那道魔障——”
“等他下来之后,嗯,当时大块头食死徒恰好施了一个魔咒,砸下来半个天花板,也把挡着楼梯口的魔障给破了,”卢平说,“我们——我们中间还没倒下的都冲上前去。这时斯内普和那男孩出现在灰尘之中——显然,我们谁也没有攻击他们——”
“就让他们通过了,”唐克斯用空洞的声音说道,“我们以为他们正被食死徒追赶——接着,别的食死徒和芬里尔·格雷伯克回来了,我们又打了起来——我好像听到斯内普喊了一声,但不知道他喊的是什么——”
“他大叫道:‘结束了’,”哈利说,“就是说,马尔福和他完成了他们要做的事。”
医院的门突然被撞开,大家都吓了一跳。韦斯莱夫妇大踏步走进来,芙蓉紧跟在后面,她美丽的脸庞上满是恐惧,苍白的皮肤下隐约流动着淡青脉络,像雪地里蜿蜒的常春藤。
“莫丽,亚瑟——”麦格教授急忙跳起来跟他们打招呼,“我很抱歉——”
“比尔,”韦斯莱太太轻声道,她看到比尔血肉模糊的脸后,疾步从麦格教授旁边走过,“哦,比尔!”
卢平和唐克斯迅速站起来,朝后退了几步,让韦斯莱夫妇走近床边。韦斯莱太太弯下身,轻吻着儿子血染的额头。
“你是说芬里尔·格雷伯克攻击了比尔?”韦斯莱先生担忧地问麦格教授,“‘芬里尔·格雷伯克当时没有变成狼形’?这是什么意思?比尔会怎么样?”
“可能会有一些变化,亚瑟,”卢平说道,“这种情况很少见,可能很特殊……我们还不知道他醒来后会变得怎样……”
韦斯莱太太从庞弗雷夫人手中拿过那个难闻的药膏,开始往比尔的伤口上涂抹。
“那么邓布利多……”韦斯莱先生问道。
当麦格教授点头时,加布里埃尔察觉金妮走到了他身边,她眯起眼睛盯着芙蓉,后者正低头凝视着比尔,脸上一副惊呆了的表情,血色正在漫上她的双颊,恍若晨光穿透洛可可玫瑰窗投下的幻影。
“希望邓布利多能彻底恢复。”韦斯莱先生轻声道。
但韦斯莱太太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儿子。她开始抽噎,眼泪滴在比尔满是伤痕的脸上。“当然,长相并不重要……这并不真——的重要……但他一直是个英俊的——孩子……一直很英俊……他本来打——算要结婚的!”
“什么意思?”芙蓉突然大声地说道,“你是什么意思,他本来打算要结婚的?”
韦斯莱太太抬起满是泪痕的面庞,很是惊讶。
“我——只是说——”
“你认为比尔不再想和我结婚了吗?”芙蓉质问道,“你认为,因为这些伤口,他就会不爱我了?”
“不,我不是那——”
“他不会的!”芙蓉说,同时挺直了腰,把银色的长发向后一甩——长发并非静止地垂落,而是如同被月光施了咒语般在肩头流动,泛起珍珠母贝似的光泽。“一个狼人是阻止不了比尔爱我的!”
“嗯,对,我也相信,”韦斯莱太太说,“但我想可能——考虑到他——他——”
“你认为我会不想和他结婚?或者你希望我不想和他结婚?”芙蓉说,鼻翼翕动,“我只是在乎他的长相吗?我认为我一个人的美貌对我们俩来说已经足够了!所有这些伤疤说明我的丈夫是勇敢的!我来!”她气势汹汹地加了一句,一边推开韦斯莱太太,从她手中抢过药膏。
韦斯莱太太跌到了她丈夫身上,看着芙蓉大把地给比尔抹着药膏,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没有人说话。加布里埃尔动都不敢动,像所有人一样,他等待着一场火山爆发。
“我们的穆丽尔姨妈,”停了很久之后,韦斯莱太太说,“有一个很漂亮的头冠——妖精做的——我相信我能说服她借给你在婚礼上用,她很喜欢比尔,你知道。那头冠戴在你头发上会很美丽的。”
“谢谢你,”芙蓉生硬地说,“我相信会很美丽的。”下一秒,两个女人都哭了出来。
不出加布里埃尔所料,公共休息室里挤满了人。当他们爬进肖像洞口时,公共休息室里变得鸦雀无声。他没有同任何人说话,也没有和任何人交换眼神,径直穿过房间,走进了通往男生宿舍的门。
罗恩先他一步回到了房间,仍然穿得很整齐,坐在床上。加布里埃尔也坐到自己的床上,他们互相对视了好一会儿。十几分钟后,哈利也回到了宿舍。
“他们在讨论关闭学校。”哈利说。
“卢平说他们会的。”加布里埃尔说。
停顿了片刻。
“对了,哈利,”加布里埃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挂坠盒递给对方,“从邓布利多口袋里掉出来的,我猜它应该挺重要的。不过它掉出来的时候就自己打开了,但我没有看里面的具体内容。”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把宿舍的空间留给哈利和罗恩。
在加布里埃尔离开宿舍的时候,还能听见罗恩放低了声音,好像旁边的家具会听到似的,“你们找到一个?你们拿到了一个魂器?”
加布里埃尔不知道魂器是什么,也不好奇哈利的回答。所有发生在黑湖周围的一切,现在都好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他走回公共休息室,把自己塞在了迪安和西莫中间。西莫立刻抬起手臂揽住他的肩膀,迪安则让他的头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他们三就那样坐在那里,突然觉得世界寂静无比。
加布里埃尔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到很高兴,因为这一刻的清醒让他确信自己还活着。
所有的课程都暂停了,所有的考试都推迟了。随后的两天里,有些学生被他们的家长从霍格沃茨匆匆接走了——邓布利多生死不明躺在圣芒戈的第二天早晨,帕瓦蒂孪生姐妹没吃早饭就走了,扎卡赖斯·史密斯也跟着他那趾高气扬的父亲离开了城堡。西莫的母亲也来了,她几乎是强硬地要求西莫跟她回家。
西莫自然是断然拒绝了跟他母亲一起回家,他因为没能看住斯内普的事情内疚了很久。他和母亲在门厅里扯着嗓子吵了一架,直到他母亲同意他留下来和朋友告别,争吵才算结束。
斐尼甘夫人和加布里埃尔两年前见到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依然留着淡黄色长直发,有着高高的颧骨和方颌,但脸部没有多余的肉增加赘余感,看起来聪明甚至有点刻薄。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摸了摸儿子逐渐棱角分明的脸,又点了点头。
西莫后来告诉加布里埃尔和迪安,他母亲和许多其他家长一样,在考虑是否永久性地将孩子从霍格沃茨带走,再也不回来上课。邓布利多的事情让家长们对曾经号称为“全英国巫师界最安全的地方”的霍格沃茨丧失了部分信心。
加布里埃尔每天到校医院探望两次。纳威已经出院,比尔还在那里继续接受庞弗雷夫人的照料。他的伤疤还是那么触目惊心。说实在的,他现在的模样跟疯眼汉穆迪很有几分相似,幸好他的眼睛和双腿还完好无损,不过他的性格似乎一点儿没变。惟一有所改变的,是他现在突然酷爱吃煎得很嫩的牛肉了。
“……幸亏他要跟我结婚,”芙蓉一边帮比尔把枕头拍得松软一些,一边高兴地说,“因为英国人总是把肉煎得太老,这话我说过好多遍了。”她看上去依然美丽非凡,有种执拗的美感,甚至还多了一些恋爱中少女那种细腻敏感别扭青春气息。
第二天,加布里埃尔一早起来收拾行李。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将在老时间。他来到楼下,发现礼堂里的气氛非常压抑。每个人都表情凝重,而且似乎谁也没有多少食欲。
那边斯莱特林的餐桌上,克拉布和高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虽说两人都是身材粗笨的大小伙子,但是中间少了马尔福那苍白瘦长的身影,少了马尔福对他们发号施令,他们俩显得特别孤单。加布里埃尔从未如此憎恨着马尔福,他的仇恨另一半仍集中在斯内普身上。他没有忘记在塔楼顶上马尔福的声音里流露出的恐惧,也没有忘记在另外几个食死徒赶到之前,马尔福的魔杖已经垂落下去。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马尔福为什么会突然重新举起魔杖试图去杀死邓布利多,哪怕伏地魔以杀害他和他的父母相威胁,但明明邓布利多已经答应了庇佑…更何况,马尔福家现在的处境难道不是他们最初自己的选择导致的吗?这明明是他们作茧自缚。
他没有再想下去。礼堂人群差不多已经散光了。
“如果霍格沃茨没有停办,你们下学期还会来吗?”西莫问道。
“我不确定。”加布里埃尔说,“你们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希望能帮的上忙。”
“我也不确定,我…别忘了,我是麻瓜出身。”迪安笑着耸了耸肩,“战争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候,政府也会被控制。总之,一旦打起来我们这种人会死在最前面,也许我应该藏起来。”
“事实上,战争已经开始了。”加布里埃尔轻声说,“巨人袭击英国西部地区可以算是第一场公开战斗。我们想后退也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考虑了。
“…”西莫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将这个动作重复了几遍才发出声音,“…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们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想是的。”迪安点了点头,“不过看起来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呢。”
他们的手不由自主地交叉相握,尽管种种的一切,尽管等待他们的是一条漆黑而曲折的道路,尽管他们都知道最后——不管是一个月、一年、或是十年之后——这场与神秘人之间的战争也许都不会停下,可是想到他们仍然可以一起享受最后一个黄金般的平静日子,就感到心情无比的愉快。